化學反應

sil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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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屋簷下,天氣很好,幾隻燕子盤旋着,迅疾地掠過。

我挺喜歡這片刻的時光,不過,若是我沒有這樣意識到,可能會更好。

好幾天沒有打字了,本來的節奏,似乎也沒有甚麽改變。手是不小心切傷的,雖然只是左手的小指,但帶來的麻煩似乎一點都不小。風雨陰晴,是一種自然,我如果曾經有過煩惱,今天也不該總那麽在意。傷是一點點好起來的,那種驚慌也在慢慢消失,人在生理上受到的痛苦,往往會有神奇一般的速度恢復。所以,雨下過了,我就可以繼續安然地躺在睡椅上看天,看雲,看日落的彩色霞光,看那些路過的人,看一張張似乎相同表情的臉。

茶從滾燙,又慢慢涼透,人從酣睡里,又漸漸清醒。

如果夏天還沒有到來,我大概已經過完了一個深秋色的夢。

「你也這樣覺得嗎?」

我想了想,對七仔說:「誰知道?起碼我打字快起來,就又覺得一點不舒服。」

「你可以不打字啊。」七仔剛剛醒過來,自己倒了一杯冷茶喝下去。

「誰讓我就是在打字呢?」我笑笑,也覺得自己這樣子很奇怪。

「如果是為了錢,我應該立即躺倒,什麽也不幹。」

「如果為了錢,我什麽都幹,怎麽也不能躺倒。」七仔似乎比過去幾天都開心,所以說起話來,也多了一些廢話。

這時候,一輛電動機車開了過去,帶起一陣塵煙,白色的,是剛剛修補的那種水泥材料被壓出來的吧。

好在風吹向另一邊,我倆只聞到了一點嗆人的味道,而沒有吹得滿頭滿臉。

「你還要待下去嗎?」

「為什麽不?」我仰躺着,將草帽壓在臉上,這樣能聞到一種草的植物味道。

「不幹活會餓死啊。」

我說:「幹活,就餓不死嗎?」

「擡槓。」七仔撓了撓自己的大腿,上面有一個紅包,越撓越是紅腫。

「阿水怎麽還沒有信兒?」我想起了阿水,說了一句。七仔當然也不知道,我倆待在這裏足足一個月,有什麽消息,也都是我們兩個一起知道。

七仔換了一隻手,一邊撓着一邊說:「死不了的。」

「死不了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誰知道。」七仔這樣說,也不知道他到底想什麽。

漫天的光,忽然就隱藏在黑雲里,然後裹上一會兒,又是燦爛無比的霞光,只是顔色在不斷變化,直到一切都退去,漸漸消隱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

我倆就這樣看着一切慢慢沉靜下來,連那些煩人的蒼蠅也都安靜趴伏在窗戶和墻壁上。

天空有幾顆星特別亮,我努力分辨着,卻想不起北斗七星之外的任何一個星座。

這是那一年最空閒的幾天,也是我們餓着肚皮,最讓人感到無聊的日子。沒有生意,也就沒有收入,好在這裏也可以沒有錢的過活下去。當地人最喜歡的一種植物,會有類似香蕉一樣的果子,只是沒有甜味,沒有澀味,除了能填飽肚子,什麽也嘗不到。如果按照本地做法,應該放油煎,那樣會產生一種類似玉米餅的香味,但我倆什麽也沒有,於是就像當地最窮的人那樣,蘸點鹽吃,一天吃兩條,就不會餓死。

到了夜晚,這裏會有一種篝火晚會,離我們這裏不算遠,但隔着一道水,我們沒有船,過不去。

歌聲、歡笑聲、吵鬧聲能一直到凌晨兩三點,我清楚知道,因為我總是在四點鐘的晨光裏睡去。七仔是熬不住的,最主要是晚睡讓人更感到飢餓,而這裏是只有那種像香蕉一樣的果子,我們都不願意多吃。

又一次我問想睡卻睡不着的七仔,「你聽那歌。」

「好聽,還是好吃?」七仔喜歡說廢話的習慣,大概是從這時改變的。

「我是說,這歌——好吃。」我也沒了正經說話的興趣。

一天天就這樣過去,我們始終沒等到阿水的消息,不知為什麽,即使這樣,我們還是就這樣住了下去。聽着歌,吃着沒有味道的食物,喝茶,看天、看雲、看路過的人。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在受傷以後,人就會這樣。

也可能只是因為兩個人比三個人更穩定,必須有了阿水,纔會讓化學式變成一種可以推導的反應。

CC BY-NC-ND 4.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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