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課放個宇宙無敵臭水屁，小便看則言不及義靜思語。

原諒別人，就是善待自己？合理嗎？

記得高中時，每每如廁，都會看到貼在白色牆壁上的靜思語。諸如「甘願做，歡喜受。 」、「失敗為成功之母」還有「兒時不讀書，長大當記者」，最後一句當然玩笑話。

有一句話我印象特別深刻，在解尿的時候，邊看邊困惑了好久。這句話說：「原諒別人，就是善待自己。」聽起來簡直自相矛盾。有些人可能聽過另一句類似的話：「不要拿別人的過錯逞罰自己。」

原諒別人，簡直就是虧待自己啊，要憑藉多少的修養，積累多少的德行，消耗多少的仁慈，才能夠真正放下彼此之間的糾葛，根本都練苦功去了，哪還能說「善待」啊？懷疑寫這句話的人是老糊塗了，老了就容易覺得「算了」，無力去爭了。

但是事情怎麼能就那麼算了呢？錯就是錯，錯了總有一天要還的。電視劇不是很愛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嗎？更何況，別人沒有要認錯的意思，我也沒啥好原諒的啊，天經地義。

記得高一的時候，跟班上人氣頗高的同學有些誤會，結果被全班的人排擠。從此就開始有了陰影，又加上高中課業繁重，完全跟不上，即便到了二年級，重新依照類組分班，我整個人依然很陰沉，原本就內向的我，也不太跟別人來往。

當時跟新班級的同學也還不熟，大家看我鬱鬱寡歡的樣子好欺負，對我態度也不是很好。

有次，坐在教室左前方第二排的我，上課犯懶，不停的打哈欠，老師面對黑板寫最後幾字板書，突然前方有一股濃烈的臭屁味襲來，那簡直是我人生中遇到能排名前幾的毒氣，是那款拉警報打119才能搶救的災難。

當時我一微微吸入，驚覺來到了地獄，立馬開始憋氣，但我也不像他人外向，只是默默地不吭聲。

緊接著，第三排跟後面幾排的人都聞到了，大家此起彼落的叫囂，一直在罵「到底是誰的屁那麼臭啊，是不是三天沒放屁了？是拉屎在褲子上了是嗎？」

我看到他們反應那麼激烈，又大驚小怪的，我完全沒有想附和，我本就不是這麼毛躁的小孩，只是默默的在旁邊憋氣。

突然有個高大、皮膚黝黑的肉壯同學，很憤怒地對我咆嘯說：「欸，你他媽的不講話，這屁是不是就是你放的啊？幹！噁心死了！」我只是看著他，搖了搖頭。

其他人看到我這麼不驚不慌，全都認定是我放的，也附和著說「噁心」。

緊接著下課鐘就響了，老師也順勢收工。大家一哄而散地衝出教室，伴隨著叫罵聲，聽到了好幾個人在嚷嚷我的名字，想必我成了代罪羔羊。

只記得那節下課，有四十分鐘，每個人都有被分配清潔的區域，大家都會利用前二十分鐘打掃完，去打球、逛合作社或是休息聊天，做自己想做的事。

我當時直直愣在座位上，還沒反應過來自己剛剛做錯了甚麼，只知道我臉相當臭。

其中一位少數幾個願意跟我說話的同學，拿著掃把關心我說：「欸，剛剛的屁真的是你放的喔？」

「當然不是啊，怎麼可能。」我臭臉又無奈地回答。

「是你放的也沒關係啦，又沒怎樣。」他便拿著掃把，催促我一起去開始清潔工作了。

其實蠻感謝這樣不顧別人反對，願意跟我來往的同學。不然高中生活真的很難過得去。

試問，那個放屁的人不自首也罷，為什麼我要被栽贓啊？莫非就是栽贓我的那位同學放的屁，想轉嫁於我、毀屍滅跡？

當時腦袋瓜不停地想著，覺得這人到底多心理不平衡，沒事要找我開刀呢？

所以當我見到這則靜思語「原諒別人，就是善待自己。」，我看了忿忿然，他這樣對待我，為何我還要原諒他，才能交換自己的安寧啊？這真是不划算的交易，不合邏輯。

然而這麼久遠的事情，勢必任何人過了十幾年，都早已釋懷了。反正再也不會與那位同學有所交集。我甚至也對他沒甚麼印象，只對別的有附和的同學有印象。

這並不代表我真心放下了，只不過被壓抑到了潛意識深處某個地方，轉化成現在的一種對人生的失望。或許，這種失望有天便會積累成「算了」。

以前總覺得這句靜思語的意思是說，人慢慢成熟後，有了人生歷練，有些修身養性的功力。很多事情發生，我就不想跟你計較了，反正你這人也講不聽。而且原諒他人，顯得我人品高尚。一直花心力去怨懟別人，也容易一肚子火，耗損自己的力氣。

這種寬恕具有高高在上的貴族架勢，舉手投足之間流露出來的傲慢心態，絕不可與愛同日而語。誰能一邊寬恕又一邊藐視人？誰能一邊告訴那人他罪孽深重，一邊還把他看成上主之子？誰能一邊把人視為奴隸，一邊又教他自由的意義？這種寬恕沒有合一，只有悲哀與怨恨。這不是真正的慈悲。它與死亡無異。(奇蹟課程 S-2.II.2.)

直到了我這個年齡，開始看奇蹟課程，漸漸體會寬恕的幾個層次。其實，我們的寬恕時常都是「毀滅性的寬恕」。

我們自認為高人一等，自己必然是無辜的，又把對方的罪看得儼然成真，再多的修養、再多的原諒，其實只是逢場作戲罷了，想演得自己品德高尚。是想演給自己看，還是對方看啊？

那種忿恨感從來沒有真正的消失，只是被我們壓抑在心底，有時不小心回憶起來，還會像遊戲王的陷阱卡一樣，無底流沙一般第把我們重新拉回苦痛裡。

然後只好說服自己，世界上就是有這些敗類，可惡極了。遲早會有報應啦。

曾幾何時，我們才能懂得甚麼是真正的寬恕呢？我又把這句靜思語重新想了一遍，也許它真正的意思是說：「原諒那些我們怪罪在別人身上，卻只是用來折磨自己的理由。」

當我們埋怨別人、追究別人的過錯時，其實第一個被懲罰的是我們自己。因為我們會一直處在這樣的痛苦裡，而別人還不一定有感呢。

更何況，是誰來決定他人有錯呢？嗯，似乎是我們自己。

又是誰真正來承受那個錯誤的憤怒啊？嗯，還是我們自己。

真的不必把自己受害者的角色，演得那麼用力，不管我們多恨，那人也是活得長命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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