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碎筆‧之九】夜間徒步

5 月 20 日

我已經可以毫不猶疑的說我喜歡旅行，一個人旅行，我喜歡走長長的路......。我從未如此靠近過寫作。

午後，為了去博物館，走了很久，很久。出門發現忘了換掉過期的Sim卡，沒有帶上生理期第二天所需的止痛藥。停了一下，猶豫是否要折返，最後仍舊繼續走。就這一條路。

結束後，在小鎮難得的連鎖超市WinMart採買。徒步回去。混入了結束晚禱的人群，他們的臉、白色襯衫與洋裝，是淺而清透的夜色。所有人都要返家了。週日晚間六點。我得繼續走著。

此時此刻，我是確切地意識到到幸福，自由，與輕微的不可置信：我在這樣的一個小鎮生活過、留下過、與人交集，又將要道別，一個少有人悉知的小鎮。我已經可以毫不猶疑的說我喜歡旅行，一個人旅行，我喜歡走長長的路。

有些車掠過，孩童們手挽著手走路，是幾天前收留我躲雨的人家。今天早晨打球的少年，蹲在路邊打亮火機。兩個女孩，騎腳踏車過來要拍照，我在深深的影子裡，從觀景窗裡，反覆、反覆對著焦。我的影子被腳步輾磨篤實，又在路燈的照耀下顯得柔和。一盞一盞的，疊覆，重合，分離，又追隨其上。

也有很多時候獨自一人。

我從未如此靠近過寫作。此刻不停的步履就像一連串印證，我確信自己可以寫，並非基於天賦、資格，或是書寫者的自我認同─這些我從未擁有的物事─而僅僅是對這一物質性與精神性行為，經過反覆的肯認。我也開始渴望握緊筆尖般握緊心愛的相機。那些曾經陌生、猶豫、質疑、帶著痛楚般的凝視，變成招呼、柔和的邀請，記憶與對話的方式。

此時此刻，我繼續走下去，並不是因為冒險的激情或是見證的慾望，而是因為我渴望像現在一般，帶著愛意反覆觸探並緊貼世界，而是因為光澤與陰影是如此專注溫柔，而積水的反光又是如此晶瑩而略帶憂傷。

前陣子在搖搖晃晃的夜車上，我寫下：此刻，迅猛的渴望被失落所攫獲。那樣的失落並不來自於失望。而現在我想，或許也來自於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