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之光

那个下午我放弃了做所有事情的打算，决定彻底放松地和Small Jone待在一起，我们从山脚的门进入社区，经过弯折的小区路径，又搭了三次垂直电梯，终于爬上了社区的高点，这是一个面朝西方依山层叠而上建筑起来的庞大社区，充满着柯布西耶式的建筑美学特征。

在山顶上，沿着我们经过的楼群延伸开去是这个城市的环城高架桥，再往远处是一排方正的住宅楼群，和这个国家最普通的住宅楼群别无二致，在最外侧的楼群顶端，树立着四个偌大的广告字——“城市春天”，极目处，是西山。

我和Small Jone坐在一堵矮墙上，是他拉我来的，“这里是观看日落最佳的地点。”他这样介绍。

下午六点钟，高架桥上填满了汽车，像血管中流动的血液，天和地之间也并不是通透的，落日放射出浑浊的强光，穿过平坦的世界像纱一样温柔地蒙住所有层叠的建筑、高架桥、桥上的汽车、构筑物，以及我们所能看到的一切，包括我和Small Jone，我们像圣徒一样良久地沉默着，注视着。

“你知道‘明日城市’的英文怎么说吗？”Small Jone没有看我，平静地盯着眼前恍若末世的风景打破沉默。

“City of Tomorrow？”

“不，是City of Future。”

我体味着两个单词意义的不同，的确后者更值得咂摸，也更符合这座社区的调性，相对偏僻的交通以及因为建在曾经的穆斯林坟地之上使得这里的房租更加便宜，于是塞满了本地落魄的和少数成名的艺术家、画家、诗人与摇滚乐手。我曾经深刻地体会到，当夜幕笼罩城市，其它的地方或同黑暗归于寂静的睡眠，或伴随红灯绿酒陷于荷尔蒙的喧嚣，只有这里——明日城市，是沉浸在一种自我放逐的悲喜之中，年轻而虚无的灵魂或者漂浮游荡，或者聚集在某个主人的工作室湎醉于酒精和胡闹……

我在自己的游思中忘记了身边的Small Jone，直到他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跟我讲：“可是我们都没有未来啊。”我才回过神，他像一尊庄严的雕塑一样盯着远方，瞳孔中淹没着金色的大地和流云，分外明亮通透，却看起来忧伤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