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書#3】D7 | 記憶裏逐漸模糊的遙遠
第七天(7月7日)
第七天,來到你記憶裡最模糊、最遙遠的一段關係,寫下一件你覺得莫名其妙但一直記得的小事。
獻給好友L,和與你短暫的相處,讓我很愉快。我亦在你一瞬即逝的生命裏,學到很多東西;
謝謝你曾經來過這個世界,能與你相遇,是上主之意。
我和他是在輔導領袖生迎新簡介會議上認識的。在禮堂裏,我看到戴著一頂黑色鴨子帽的他,安靜地坐在後排位置,鄰座沒有相熟的同學。而我正好也是坐在一旁,沒有特別熟的友人陪同,便想靠近一下,瞭解一下他。
就這樣,我和他便彼此認識了。
他和我是同年的,只是小學一年級的時候,他身體被診斷出問題,後腦有一顆鷄蛋般的腦瘤,需休學一年進行醫學治療。一年的靜休養病後復課,校方決定讓他留級了。所以,我認識他的時候,恰好我是中三級,他是中二級,但我們同樣是十五歲。
當時,我們需出席每一季的輔導領袖生會議,我總會和他坐在一塊。我們聆聽著總領袖生及負責老師分發的工作流程,指引及安排。會議結束,我和他,以及一名他的中二級同班友人,便在放學時相約回家。
我們學校是在九龍城,可惜的是,那時的鐵路還沒有在九龍城裏建造。同學一般選擇步行前往鄰近的樂富乘搭鐵路回家。他是住油麻地,地點正好是在油麻地站附近,而我住樂富的,理所當然地,我們便一起步行前往樂富。
又是一季的輔導領袖生會議,他的同班友人不在場。會議結束,我們倆相約於樂富的方向前進。我們一邊閑聊,一邊行走,談論著彼此的出生月份。我是四月出生的,他是九月出生的。我鬼馬地問了一條莫名的問題:
「如果我們的出生年份是一樣的話,按常理來説,我和你出生的時間差距不會太多,那麽會不會有這麽一個可能,就是你可能有機會比我早出生的。」
他先晃了一下神,然後笑了一笑,嘴角微微上揚,笑著道:
「這條問題我沒有想過,但超出我們的理解範圍,所以是不得而知的。」
我樂呵呵地笑著回應道:
「你說的蠻有道理的。」
就是一條莫名得很的互動提問,讓我記憶猶新。我想我記住的是,我和他的美好及平凡的回憶,這個回憶是在輔導領袖生組織裏發生的。輔導領袖生是我們共同,有交集的生活圈子,也是我們漸漸變熟的環境。除了出席周期性的會議之外,我們還需要參與組織每年籌辦的内部迎新活動、外部迎接新中一生的活動、學期末的領袖生慶工宴... ...
我和他的關係在參與這些活動之中變得相熟,如同在玩層層叠,堆叠著不同顔色的積木,有深紅色的、有鮮綠色的、有海洋藍色的... ... 擺放在桌子上。一塊又一塊的積木被叠加起來,慢慢地,形成一座穩固的地基。
直到他身體很軟弱之際。
他的病情復發了,癌細胞擴散至全身。他開始不能夠走動,需使用輪椅代步。不過是一兩年的時間,好像好多東西已轉變了。我想到的是,我和他在各方面都慢慢地在改變;我沒想到的是,他的變將讓我無法和他繼續在同一個平面裏看到。
驀然回首,我發現他已經不能夠再和我處於同一個時空,使用同一種目光看待身邊發生的事。當同學們在讀書或中學裏忙碌地為生活而奮鬥,他只能經常待在家裏或在醫院裏進出。我不忍心向他詢問狀況,因爲問誰都能看出情況不樂觀。同樣,我不忍心去思考,與他分別的那個瞬間。因爲,我還沒準備好去迎接悄然靠近的事實。
但事情最終還是按其定時發生。
就在彼此的十六歲,在一個平安節的晚上,他平靜地走了。永遠的走了,留下愛他的人思念著他。
十六歲,歲月靜好,光輝燦爛的時刻;是高中的開始,卻成了他永遠的結束。
生命啊,原是一片雲霧,出現小時便不見了。
趁著我還得見,稍稍記錄和他的一則經歷,緬懷在我記憶裏逐漸模糊的一段最遙遠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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