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代教室，成長革命

十多年前的日劇《女王的教室》，曾在香港TVB播映，我當年錯過了，最近才在Netflix找來觀看，再在Youtube追看其特別篇(前傳)，看罷不免心頭激盪，也recall了一些少年回憶。

此劇的「女王」阿久津真矢，並非一般的嚴師，而是活像一頭惡魔。她不單止以學業成績來有差別對待一群小六學生，還以獨裁者的姿態要求學生對她服從，稍有不從或提出異議即加以打壓。她肆意使用語言暴力欺凌學生，在班上無情揭露成人世界的黑暗殘酷。她暗裡監視每名學生的私隱，甚至利用其人性弱點來收買他們作惡(欺壓其他同學)。以上種種行為，簡直就是冷酷無情兼心理變態。

看完開頭幾集，我只感到嘔心，有放棄再看下去的念頭，但當在每集的片尾看到主角天海祐希的歌舞片段，她那充滿陽光的笑容和活力，又令我隱約覺得她演的魔鬼教師不是那麼簡單。

第7集的末段(全劇共11集)，對我來是此劇的轉捩點。那場戲真矢及時制止了學生惠里花的瘋狂行為(在教室放火)，然後向眾人說了以下一番話：

「你們這些小孩，只要發生不開心的事，就怪罪家長，怪罪老師，怪罪朋友，只會怪罪別人。清醒點吧，如果你只會怪罪別人，就會變成沒有能力獨立思考的人類。當痛苦的事發生時，你們只會閉上眼睛逃避。但即使閉上眼睛，問題也不會消失，當你們睜開眼睛時，事態只會變得更嚴重。你們平時喜歡用個人自由去爭取權利，但當事情出差錯(而引致大人干預)時，又會說這是侵犯人權。你們想被大人保護，也就是說，你們只想永遠當個小孩罷了。不甘心的話，就為自己的人生負起責任。」

這一番話猛然令我腦袋一炸，令我想起我的中學校長……

我就讀的中學是一所天主教學校，校長自然是修士，是一名令人討厭的老頭。我的中學生涯並不愉快，主要因為成績平平而自慚形穢，也有受到同學欺凌，但更令我憤憤不平的是校長的歧視態度。他在課堂上對我們這些非資優班學生一貫的木無表情，言辭尖刻，只有批評沒有鼓勵。當然他的行徑遠遠不及女王真矢那麼過份，但在他的身上我完全找不到半點宗教的博愛。

然而校長在倫理課上說過一句話，是我在畢業後也一直記得的。他說：「什麼是自由？自由就是負責任的選擇。」

這句話，恰好與真矢以上的訓言對應。

《女王》一劇中的真矢，因在早年的教學生涯中有過太多慘痛經歷，結果由熱血教師變成魔鬼教師，用心良苦地用上非常手段去逼迫學生真正成長。當然這種做法危險性極高，稍有失控即可導致學生心理失衡，甚至精神失常，做出自毁或反社會行為。但劇中的真矢實在太神通廣大，幾乎令everything under control，才能「修成正果」。

至於現實中我的中學校長，那種對待學生的mean爆態度，是否也是用心良苦，不得而知。但我不因人廢言，他那句「自由就是負責任的選擇」令我信服。當我人生經驗越豐富，閲人越多，就更加認同。

由14年的雨傘運動到19年的時代革命，我目睹香港的年輕人為自由而奮戰，卻甘於承擔各種不成比例的責任(失學/失業/跟家人決裂/被千夫所指/流亡/入獄/喪命)，我既肅然起敬亦潸然淚下。這個黑暗時代正是一個教室，那些「教官」(由中共到港共)全是人渣，但「牠們」的暴行卻無心插柳地製造一場港青的成長革命，讓其智慧和勇氣在短時間內「升呢」，但學費都真的太貴。

反觀台灣，號稱亞洲民主模範國，是有幸也有不幸。幸運的是這三四十年來台灣出了一位開明總統李登輝，加上之後的政黨輪替，令民主制度走上正軌，即使先後出現過野百合和太陽花學運，年輕人也不必付出沉重代價。

但不幸卻正源於這種幸運，令這一代的年輕人只懂高喊要自由，卻忘了責任：freedom is not free，捍衛自由需要每個公民持續監察政府和權貴的作為。很多台灣人以為有投票就已履行公民責任，但其實完全倚賴所選執政黨及政客是極危險的態度。更惡劣的是不少年輕人連投票也缺乏興趣，甚至在「敵國」每日發動的認知作戰下，也渾然不覺，安心用TikTok/小紅書。

至於那些獨派青年，卻往往流於志大才疏，一方面看不起「香港手足」(認為他們的革命失敗了)，但另一方面自己卻像嬌生慣養的「巨嬰」：除了在網上大言不慚，大安旨意有西方國家撐腰，卻從沒好好裝備自己的頭腦和身體去應對武統的威脅。難怪有外國媒體質疑，一旦中共武力攻台，台灣人未必會有烏克蘭人的作戰決心，屆時社會陷入一片恐慌的機會不低。

本文原本只想評論《女王的教室》一劇，但結果令我聯想到更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