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2:首爾之春》:沒有逆權的角力
文|離洛
《12.12:首爾之春》這個香港譯名,跟數年前的《1987:逆權公民》類近,也叫人聯想起《逆權大狀》和《逆權司機》另外兩部冠以「逆權」嘜頭,背景同為 80 年代韓國民主化轉型的歷史劇情片。
其實,《12.12:首爾之春》的風格與題材跟三部《逆權》電影極為不同。前者講述獨裁者透過軍事政變奪權,後三者是民眾不畏威權打壓追求自由的故事;本片主角不是捲入大時代裡的平凡人,出場的角色除了名字稍改之外,盡是建基於歷史的真實人物;觀眾不會看見警察暴力鎮壓示威者,特務酷刑拷問平民,記者冒死採訪真相,或是法庭上大狀慷慨陳辭的畫面,取而代之的是甚有諜戰片及政治驚慄片味道的連場緊湊文戲。
細說劇情之前,先談談片名中的「春」字。《12.12:首爾之春》的劇情圍繞 1979 年的「雙十二」軍人政變,明明與八年後才爆發的社會運動無關,況且整場事件歷時僅僅九小時,怎麼會跟布拉格之春、阿拉伯之春等維持數月以上的民主運動看齊,稱之為「春天」?
翻查資料,這個四字標題確有其歷史根據。1979 年,強人領袖朴正熙遇刺身亡1,18 年來的高壓管治得以稍為放鬆,反對派領袖獲釋,學生和工人紛紛參與社會運動,國家一度迎來民主化的希望,所謂春天,正是這段曇花一現的自由時期。直至同年 12 月 12 日,另一位軍人野心家全斗煥奪得權力,更在翌年五月頒佈全國擴大戒嚴(同期爆發光州事件),鐵腕統治回歸,春天就此告終。
故此片名的「首爾之春」,實則是述說「首爾之春的夭折」。
全片可粗分兩部份,前段聚焦在全斗光(黃晸珉 飾,即前文之全斗煥)帶領的軍事派系壹會如何野心膨脹,計劃在朴正熙死後兩個月的 12 月 12 日,擄走最有威脅的陸軍參謀總長以掌控實權。壹會中人老早滲透了首都軍政系統,是以輕易達成目標。未料當時戒嚴司令李泰臣(鄭雨盛 飾)趕回基地,對外公佈壹會叛變的消息。狗急跳牆下,全斗光勾結前線部隊揮軍入城,首爾頓時危在旦夕。
來到電影下半部,勢孤力薄的李泰臣力挽狂瀾,想盡辦法抵抗壓城大軍。危機當前,軍隊高層將守城重任推在李泰臣身上,偏偏又不敢跟叛軍直接衝突,使得他調兵遣將時備受制肘。饒是如此,李泰臣仍想盡辦法應對壓城叛軍,例如是封鎖大橋以堵塞車路,借用另一支精銳部隊以阻嚇敵人,甚至是一個人站在橋上,以肉身擋隔來犯的過百戰車。到後來據點仍然一一失陷時,他親率百人迎敵,同時命令炮兵炸毀市中心,欲與全斗光同歸於盡,惜最後還是給無心戀戰的高層解除職務,功敗垂成。
儘管部分情節採用了略為誇張的英雄式描寫,劇本大體仍然遵循史實,重現了一場整體劍拔弩張,局部擦槍走火,但始終沒釀成內戰的政變。整部戲打電話開 call 多過開槍,毋須飛車槍戰亦充滿迫力,純熟運用的交叉剪接應記一功,再次體現了韓國影業在處理商業大片時高度類型化的紮實功力2。
編劇則是另一功臣,劇本讚揚李泰臣的忠勇節氣,並貶斥為一己野心背叛國家的全斗光,在道德取態上十分明確,但同時也將李泰臣和全斗光一起寫成主角。不論守軍還是叛軍,守城還是奪城,兩方人馬在過程中皆遇上大量意外。軍方高層固然是靠不住的牆頭草,總是扯著李泰臣後腿,但另一方的壹會眾人眼見計劃不如願期,全程其實也慌亂不已,全靠全斗光軟硬脅迫才不致於鳥獸散。李全二人不斷奮力突破己方當前的困局,嘗試轉危為機作反攻,著實引人追看下去。
「軍事的成敗,固然決於最後五分鐘,也要能夠支援到最後五分鐘,才有決勝的資格。」這是中國史家呂思勉在《三國史話》對官渡之戰的評論。《12.12:首爾之春》正是拍出這種感覺,才使得這部視聽語言沒有新意,有着韓國大片一貫煽情場口的商業之作,不斷迸發出戲劇張力。
註釋
1. 由同一所製片商 Hive Media Corp 攝製,在 2020 年推出的《南山的部長們》(The Man Standing Next),正正是以朴正熙遇刺案為題,不妨視之為本片的非正式前傳。
2. 本片榮登 2023 年韓國票房之冠,更擠身國家影史票房第四位之列,成績極為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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