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期〉由光復香港到時代革命
公民覺醒
2016年,梁天琦在新東補選的時候,提出「光復香港,時代革命」這句口號。當時梁天琦的票數還未到周浩鼎的一半,聽過梁天琦這號人物的人更是寥寥可數。時至今日,你未必會高呼,但一定會聽過。
無可否認,香港人已經開始覺醒,區選投票人數直逼三百萬。我們不再是只懂飲喜茶排老虎堂打卡的「港豬」,「政治?關我咩事啫,唔阻我返工排隊打卡就得啦」之類的言論似乎已經不復見。可以變成今日如斯景象,林鄭應記一功。不過關心社會,留意時事是否就足夠?亞古獸尚且有幾個進化型態,香港人又可否再進一步?梁天琦寄語:「在危難中,仍要時刻保持警覺與思考。」在亂世之中,我們又該如何思考?
「光復香港,時代革命」不單單是一句口號:光復香港指的是公民意識上的覺醒;時代革命指的是實際地用行動去推翻不公的制度,不義的政權。在革命路途上,一句「be water」已經遠遠超越街知巷聞的程度,遠在南半球的街道都對此有所認識;但既然我們正在爭取民主,就要明白民主的其中一個要素就是議會政治、辯論。如果人民缺乏獨立思考的方法,沒有判別是非的能力,即使爭取到民主,選民都不會懂得運用他們手上的選票,一切民主制度都只會流於形而不得其實。
信仰之躍
所謂公民覺醒,不止是關心社會、留意時事,這些只是第一步。更進一步的覺醒,是在社會發生的每一件事中進行反思,以理性去批判每一件事:政府的政策,警察的執法,甚至示威者的行動。丹麥哲學家齊克果(Søren Aabye Kierkegaard)曾經提出信仰之躍的理論,認為人的存在必須要經歷三個階段:第一是審美階段,這個階段中我們被情感、感覺所支配,根據原始欲望作出選擇和行動;第二是倫理階段,在這時候我們會以理性去思考,作出符合道德及社會規範的決定;最後就是信仰階段,我們會拋棄我們的知識及經驗,義無反顧地相信某些未知的事物,例如上帝,亦即是所謂Leap of Faith,信仰之躍。
參考齊克果的理論,筆者認為,於公民覺醒的路途上,也可分為三個階段:第一,因主觀情感和欲望驅使我們選擇立場,如部份人會因看見警察濫捕、過度使用武力的畫面而痛恨警察,或是藍絲看見示威者用汽油彈會譴責年輕人「搞事」。第二,摒棄所有主觀感受,經過理性批判後再選擇我們認為正確的一方;第三,經過理性檢驗後選定自己的立場,堅定不移地擁護它,奉之為信仰。
事實上,現時眾多人雖提高了對政治的關注度,但還只是停留在第一階段。若是如此,我們的立場及取向都會變得不可靠:今天的你20歲,你可以因為同輩被捕、被打至頭破血流而憤恨,從而走上前線;幾十年後的你成家立室,都可以因為要養妻活兒,不可以丟失工作,又會冒著催淚彈子彈上班,甚至反而指責示威者「阻人返工」。在這階段中,我們的立場只依靠感官刺激去決定,如新聞畫面;或是受社會氛圍、同輩影響。憤怒與悲傷驅使我們不再政治冷感,有自己的取態,未嘗不是一件好事。然而大家需要明白,這樣終歸只是另一種犬儒,一種形式主義抗爭;而且感官刺激終究會麻木,也就意味著只有衝突場面越嚴重,才可保持這些人對政治的關注度。而必須承認,這些人在這場革命中佔了大多數。在這一場無大台的抗爭中,風向可以左右大局,因此智商長期在線顯得尤其重要,絕不可形式主義:凡撤退即「散水撚」、凡持相反意見即「風向撚」、凡指責或賽後檢討即「分化撚」,這些都會窒礙我們作出正確判斷;只有保持思維清晰,才可以找出對症下藥的方法。同理,即使爭取到民主,我們的民智都要跟得上;否則就只會落得兩個下場——多數人的暴政,或者被政客操控。情況就如當大家見到明日頭條為習近平下台,中國成功爭取民主、普選國家主席,大家都不難想像他們會再選一個習大大2.0來統治他們。所以在投身革命行列的同時,都不忘要保持思考,才能對時局有一個全面的理解,作出合理的判斷及行為。
在第二階段中,這些人會以自身的學識、價值觀作出理性判斷,以理據論證為何現時警權過大,為何公民抗命下的違法會成為一種必然,並不應被譴責,而非只訴諸情感。由於要解決大量形而上的問題,因此這些人的學歷普遍會較高,為人熟悉的Ben Sir(歐陽偉豪)便是一個好例子。正因如此,他們會較相信透過自身所學而作出的判斷,從而造成在這一階段中較為多深黃/深藍。相比前文,這些人的政治取向會更為凝實,較難因時間而降溫。要進入第二階段,必先摒棄自身所有情感、立場、情緒,以理性、清晰的思維進行思考,具有獨立思考能力;同時,亦要以知識武裝起自己,因此我們《立命》在未來亦會以深入淺出的方式為大家分析時勢。
然而,理性不會因立場而影響判斷,因此當這些人發現一些超越其道德底線的事,便會迅速「割蓆」,甚至「轉呔」。如11月11日「黎明行動」中一名老人被燒,當燒人超出了他們接受程度,便有機會倒戈相向,這就是倫理階段的局限性所在。確實,即使政見一致,也不等同應「盲撐」示威者的行為,當我們使用了「不對等武力」時,亦不應雙重標準,應檢討改善;然而亦毋須迅速割蓆,所謂的「不割蓆,不分化」亦不等同我們要盲目支持示威者的一切行動。那如何做到「核彈都唔割」?這時候就要踏出信仰之躍。
第三階段為「信仰」。信徒對於自己所信仰的事總是堅定不移,也就是現在我們所說的「核彈都唔割」。所謂信仰,即是即使有所懷疑,我們仍會選擇義無反顧地相信它,就如同有人會懷疑抗爭者的行為是否「不完美,可接受,有待改善」,但仍然會選擇相信前線決定。即使某些行為超越了我們的道德底線,我們也不會因此而即刻割蓆;正如基督徒並非完人,彼此之間會有爭執,亦可能會行惡;然而因為大家有共同信仰,因此信徒之間永不會輕易放棄大家;反而若有教會因弟兄犯錯而馬上逐其出教,倒也難以想像。當信徒成為使徒(或門徒),敵人的分化自然不攻自破。有人會質疑:「咁同俾人洗腦有咩分別?」在基督教的角度而言,這就是「門徒」與「耶撚」之別了。
洗腦與信仰
當談及被洗腦與信仰之別時,恰恰印證了經歷理性批判洗禮的重要性。乍看之下,洗腦與信仰別無二致,同樣是去擁護、全盤相信某些事物。然而,兩者最大的分別在於,被洗腦的人是盲目的,而在政治上的信徒會通過思考選擇自己相信的政治傾向。被洗腦的人只問立場,只要立場一致,他根本不關心背後的行為是否正確;而事實上,信仰不代表拒絕思考。簡單而言,信徒知道自己相信的是什麼,他們從不盲目祟拜。因此,我們不能直接由第一階段昇華到第三階段,否則我們從未選擇過自己的信仰,自然也不可稱其為信仰。在這情況下,我們只是被畫面、情感支配思考,從而被迫跳樓;我們從未經過思考,作出信仰之躍。
藍絲可怕之處正是如此:他們打從出生作為中國藉,就必須愛國,否則就是漢奸、叛國賊。他們無法選擇自己的出生地,或是父母的國籍,因此愛國與否,從來並非選項。所謂「我是中國人」是一種身份認同,我為中國感到驕傲、深愛中國文化,因此我選擇認同自己作為中國人的身份,我會愛國,這才是正確的邏輯順序。愛國從來不必逼迫,也不可逼迫。在大家恥笑「小粉紅」之時,你又是否了解你所擁護的價值是什麼?作為黃絲的你,知道什麼是民主嗎?知道為何要民主嗎?更重要的是,民主與自由中間從來沒有等號,所以若然香港政府,甚至中國共產黨,能給予你安穩、自由的生活,有人權的保障,你又會否冒著槍炮子彈爭取民主?民主對你而言是否如此重要?到底你只是反共,還是擁護民主?
思考是痛苦的。在「後真相年代」,只問立場,不問真相,不需思考,似乎更輕易。英國哲學家John Stuart Mill曾經提出一個問題:「你想做一隻快樂的豬,還是痛苦的蘇格拉底?」政府、警方記者會、立法會充滿詖詞、淫詞、邪詞、遁詞;警察濫暴、濫捕已司空見慣;被自殺謠言不絕於耳。面對荒謬,我們必須拾起早已放棄、甚至我們早已遺忘的理性。香港分析哲學家李天命曾在其作品中,將思考方法比喻成劍,稱之為「思方劍」。亂世之中,火魔法師用汽油彈燃點起革命的火光;義士亦都用前途,甚至生命延續革命的烈焰。抗爭者們,敢問一句:願意執起你們塵封已久嘅思方劍,劍指政權嗎?愛國者們,如果你認為上述的論述實為擁護暴力、破壞之言,反問一句:為何抗爭者不惜付出他們的夏天,只為破壞自己居住的家園?中立的人,當你眼見新聞每日放映你們極度厭惡的暴力畫面時,請思考一下:暴力有否對錯之分?我們又當如何判別?
電影《表姐,你好嘢!》中,鄭裕玲飾演的中國公安部幹部鄭碩男有句對白:「民主不是賜予,是要爭取。但黨很寬大,你要幾多民主,我就畀幾多你。你要幾多?」
在失去自由的國度,我們連沉默的權利都已失去。毋須擔心,你只需堅持沉默,直到你的子女只有沉默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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