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访北疆之旅】3. 伊宁:帝国真正的边疆重镇

马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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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塔城到伊宁,大巴车要开9个小时。天阴沉沉的,凉飕飕,我喜欢坐长途车,窗外的风景一直在变化,自己却孑然不动,宛若凝固,如同生活本身一样。我见过3次美丽的天空,大理、呼伦贝尔和伊犁,全都是边边角角,只有远离才会美丽,但远离也会寂寞。

塔城如果一直向西就会到哈萨克斯坦,有一个地方叫塞米巴拉金斯克,苏联的核试验场。我看过一部电影《草原上的实验》,全片一句台词都没有,画面美极了,看到片尾才知道是个残酷的故事,残酷得很。

伊犁的女人很美,但和我家乡那边的女人美得不太一样,都是身材高大很饱满,但眉眼更深。塔城是辽宁的对口援建地区,在市区里见到几家东北饭馆,不知道老板是不是跟随援建而来定居的家属,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乡音,生活习惯不习惯。

午饭时经过了阿拉山口国门,我们在这附近停车吃饭。阿拉山口是新亚欧大陆桥在中国境内的终点,这座亚欧大陆桥东起连云港,向西一直到阿拉山口出境,最终将到达荷兰港口城市鹿特丹,连接了太平洋和大西洋。

阿拉山口属于博尔塔拉蒙古自治州,在塔城地区和伊犁哈萨克自治州之间,到了这里路程就已经过去一半了。继续往南,会经过著名的景点赛里木湖和果子沟大桥,傍晚时分,大巴车终于到了伊宁市,我的腿都要肿了,第一次坐这么久的大巴车。


伊宁是一座文化与民族交界的城市,经历了喀喇汗国和西辽统治之后,元朝这里是察合台汗国领地。清军征服准噶尔汗国统治新疆之后,设立伊犁将军衙门管理此地,伊宁(伊犁将军衙门并不在现在的伊宁市区,在附近的霍城县惠远乡)成为了新疆地区政治中心,一直到清末新疆建省,政治中心才迁到乌鲁木齐。

在伊宁的第一晚,我去见了一个朋友蓝梅,她是一个很有魅力的舞者,我们在网上认识多年,却从未见过。这种相识的感觉很奇妙,经常在照片上看到的人出现在眼前,了解对方在互联网之外的生活样子。

有的人在网上相谈甚欢,见了面却很尴尬,因为已经透支了话题,事实上人的交流相处是不可能靠话题来维持的,一定要有秉性相通的部分,让你们可以不用交流话题也不会觉得尴尬。这样的人并不多,难得遇到就会很珍视。

蓝梅带我去了伊宁的夜市,这里营业到凌晨两点,面肺子、椒麻鸡、酸奶刨冰无疑是必须要品尝的。椒麻鸡和酸奶在口里的新疆餐厅也能吃到并不稀奇,但面肺子我是第一次吃到,口感很奇妙,有点介于日式鸡蛋烧和中式鸡蛋羹之间,但更有韧劲。除了直接食用外,还可以涮火锅,面肺子被热汤煮一下之后,吃起来有种舌吻的感觉,对于单身许久的人来说,这道菜吃多了会伤心。

伊宁东正教堂

伊宁这座城市最奇妙的是不同族群的汇聚,沿着我在塔城寻访的俄罗斯文化痕迹,我首先找到了伊宁东正教堂。

为了拜访东正教堂,我特意选了一个周日的上午,赶上弥撒的时间。走到东正教堂所在的黎光街四巷,就能看到醒目的东正教十字架,教堂管理人彼得接待了我。

彼得是俄罗斯族,他的爷爷是顿河哥萨克人,三区革命时期的苏联红军烈士,彼得本人也是政协委员,自豪地说自己是革命红三代。彼得年轻时在伊宁附近放牧,这座教堂的前一位管理人是出生在苏联的俄汉混血,但老人家身体不太好,机缘巧合彼得就接替了他,开始管理照看这座教堂。

这座东正教堂并不是老建筑,原本的教堂在文革期间遭到破坏,只剩下一口铜钟和两幅圣像画保存完好。到了2002年,俄罗斯墓地修缮,在墓地的西北角划出一块地重建了教堂。彼得本人目前还不是正式的神职人员,只能算管理人和领拜人,还要去莫斯科学习之后才能正式成为神职人员。

彼得带我参观了教堂墓地,这片墓地里埋葬着100多年来在伊宁去世的俄罗斯人,但大部分老墓碑都被砸毁了,根本无法对照出完整的墓葬名单。在这片面积不大的土地下,不知道到底安葬了多少人,大部分都已经成为了合葬墓,少数墓葬立着十字架来标识。墓地里目前安葬的大部分都是俄罗斯族,还有少量汉族是俄罗斯族的家属,虽然不一定是东正教徒,但也一同安葬了。

彼得给我介绍目前能确认身份的墓碑,很多是近些年的,有的墓碑上还有照片,还有一些是后来重修的烈士墓。教堂曾经的工作人员们也安葬这里,但没有明确的墓碑。彼得带我去他爷爷的墓前瞻仰,这里安葬着很多三区革命时期的苏军官兵,彼得的爷爷就是其中一位。


临近中午十二点,陆续有人来到教堂,基本都是老年人,有两位略年轻的男士是从俄罗斯来伊宁专程拜访这座教堂的。这些老人们有的能看出明显的俄罗斯人长相,有的已经近似汉人模样了。

大概来了十几个人,彼得开始带领大家走进教堂正厅里,他们先是排队去教堂前面轮流点燃蜡烛插在烛台上,然后亲吻圣像。教堂的墙上挂着东正教圣像画,在一个角落有宗教仪式用的帽子、圣水和礼器,一张小桌子上摆着《圣经》和宗教书籍。

仪式开始时,男女在屋子两边分开站立,女人们戴着头巾,有些腿脚不方便的老人坐在墙边的椅子上。彼得开始拿着《圣经》诵念,到了某些段落大家一起高声唱祈祷词。诵念的内容都是俄语,我完全听不懂,但是那种悠长的唱腔,我却是熟悉的。

作为一个回民,我从小居住在汉族地区,与西北穆斯林聚居区盛大的宗教活动不同,在我印象里,宗教最常见的场景是在这样的小屋子里,一群老人们默默礼拜。我去过很多地方的不同宗教场所,有的清真寺礼拜的人很少,却打理的非常干净整洁,到了礼拜时间,零零落落一些老人来到清真寺,在阿訇的带领下礼拜,结束后再一起聊聊天拉拉家常,俨然一个社区精神中心。

俄罗斯文化中有一种很特别的对苦难的理解,人们崇拜那些疯疯癫癫肮脏邋遢的圣愚,认为他们放弃了肉体的享受而遁入灵魂的净化。在俄罗斯漫长的冬天和西伯利亚了无边际的冻土荒原上,时间仿佛是凝固的,人们把苦难理解为生活必然的样子,就如同必然的冬天一样。

彼得介绍,在伊宁的东正教徒并不多,大部分是老年人,因为长期缺少神职人员,很多人也没有正式洗礼过,他们等待正式的司祭被派到这座教堂里。但即便如此,教堂的活动近些年是不少的,除了日常主持的修缮墓地和婚丧礼节之外,每到宗教节日也会举办活动,让教徒们感受到亲切与温暖。

伊宁东正教堂

在教堂的另一侧,有一家世居的俄罗斯族,男主人叫亚历山大·谢尔盖维奇·扎祖林,经营着一家手风琴博物馆。我这次去,他的店没有开门,很遗憾。不过关于亚历山大与他的手风琴博物馆,网上倒是有不少文章。

仪式结束后,彼得又要开始忙碌的工作,他还要带俄罗斯来的客人去当地派出所登记,我也告辞离开了教堂,在周围散步。教堂所在的街区叫做六星街,这片街区是1936年建成的,由德国人设计规划,当时的民国政府仿照欧洲中心辐射式街区,在伊宁以反帝、亲苏、民族平等、和平、建设、清廉六条政策为理念设计了六星街。

在这片六星街里,各个民族混居着,当时来到伊宁的俄罗斯人大多居住在这片街区里,引领了这里的审美,所以无论哪个民族的房屋,都带有俄罗斯风格,斜坡屋顶、雕花装饰的窗框、人字形门廊和俄罗斯蓝色调,在这片街区的北面还有一座俄罗斯学校。

从六星街出来,沿着解放西路一路向东,我走到伊犁宾馆,这里曾经是俄国及苏联驻伊犁领事馆。宾馆内现在还有4栋俄式建筑,建于1881年,是领事及工作人员的办公室和住宅。在领事办公室北面还有一座高大的水塔,水塔下端是砖石,上端是木质,整体呈自然石料的灰褐色,木质部分是暗红色,底端有门可以进入其中。之前,我在塔城的俄国领事馆(现在塔城地区宾馆)看到有一座相似的水塔。

俄国驻伊犁最早的领事机构设立在惠远城,1866年惠远城被塔兰奇人暴动攻陷,俄国领事馆被毁坏。俄国从1871到1881占领了伊犁10年,1882年签订《中俄伊犁条约》后,俄国归还伊犁地区并在宁远城(伊宁市)设立新的领事馆。十月革命之后,一开始中华民国与苏俄政府没有建立外交关系,伊宁的俄国领事机构依然被帝俄旧官员把持,直到1924年中华民国与苏联建交,俄国领事馆才改为苏联领事馆。在1962年后,中苏交恶,苏联关闭了领事馆。


从伊犁宾馆出来沿着胜利北路往南,就能走到人民广场,转西一条街,在街口能看到一排白墙蓝窗框蓝屋顶的房子。现在是小天使幼儿园,曾经这里是文丰泰商号,伊宁有一句俗语“汉人街没汉人”的典故就从这里开始。

陕甘地区武装冲突期间,牵连整个塔里木盆地都在躁动不安,浩罕汗国军官穆罕默德·雅库布·贝格(中国习惯称阿古柏)进攻塔里木盆地诸城,陆续控制了叶尔羌和英吉沙,最终占领了喀什噶尔。到了1867年,阿古柏已经控制了整个塔里木盆地,建立了哲德沙尔汗国。

1877年,随着陕甘冲突的平息,大清国终于反应过来,庞大的战争机器开始发动,左宗棠率领军队远征新疆,只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取得了巨大胜利,阿古柏在库尔勒附近去世,他和儿子的尸体被焚烧成灰送到北京。

左宗棠的军队攻入新疆期间,有很多随军的商人“赶大营”一同到达新疆。因为军队平叛之地生活物资都很缺乏,一旦战乱平息,物资需求又会很高,巨大的利润驱使商人们去赚这些危险钱。这些随军商人大部分来自天津的杨柳青镇,随着军队跋涉开始了新疆与京津之间的商贸往来,文丰泰商号的老板安文忠就是这一批赶大营的天津商人之一。

1881年,俄国归还了伊犁,安文忠跟随军队到了伊宁,三年后,时任新疆巡抚的刘锦棠热心支持商业,安文忠在伊宁城里开了一家文丰泰京货店,是伊犁实力最雄厚的津帮商号。1909年,宣统皇帝即位,大清国走到了尽头,新疆局势也开始动荡,安文忠把商号交给弟弟打理,自己返回了天津开设了洽源商号,开始投资金融业。1921年,文丰泰商号关闭,之后这栋房子几经易主,到了1997年被一位维吾尔商人买下,改造成了小天使幼儿园。

伊宁的汉人街最早就是汉人居住的地方,这些主要来自天津杨柳青的商人们在此开店经商,把这里变成了一片贸易繁荣的商业街区。宣统皇帝即位后,京津政治局势严峻,一些商人出于安全考虑返回内地,但依然有一些人一直留到了上世纪40年代。

40年代后,三区革命爆发,伊宁是三区革命的中心地带,政治矛盾尖锐,商人们纷纷扔下生意回到内地。外地汉族商人们走了之后,本地维吾尔商人们继续在这片街区做生意,这条汉人街依然商业繁荣,名字也保留了下来,久而久之就有了“汉人街没汉人”的说法。

在汉人街附近的一家音像店,我挑选了几张唱片,一张是女音乐人Sanubar Tursun的,一张是Abdulla的,还有一张Juret Ablimit的。其实我对文化和艺术的欣赏比较保守,不太能超越自己出生和成长的范围,如果某种外来文化艺术作品触动了我,那也是因为和我的故乡之间有了某种联系。新疆的民族音乐,与我的故乡东北之间是有某些联系的,那些飘舞的旋律来自灵魂的吟唱,会在某个时刻让人们记起祖先之间的关联,只是我无法明朗。


谈到三区革命,在伊宁市内有两处三区革命纪念地,一处是人民公园里的三区革命政府政治文化活动中心,走进人民公园,在一大片树林里,我看到一栋蓝白相间的二层大房子,这栋房子是三区革命政府准备用于检阅军队和群众的场所。另一处是人民公园以西不远的三区革命烈士陵园和革命纪念馆。

三区革命在新疆是一个敏感而奇怪的话题,官方历史中对这次革命明面上无疑是充分肯定的,并且修建了烈士纪念碑和革命纪念馆,但在民间这个话题却带有争议和忌讳,这段历史对新疆,尤其是对处于革命中心的伊宁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1942年,新疆统治者盛世才与国民政府合作反苏反共,针对这种变化,苏联开始在新疆地区扶持民间抵抗组织。1944年盛世才强迫新疆各地捐献军马,激化了矛盾。当年10月,柯尔克孜人伊斯哈克伯克·穆努诺夫在尼勒克发动起义,10月,维吾尔人阿不都克里木·阿巴索夫带领一支武装前往尼勒克,11月起义军攻克伊宁,期间一些极端民族主义者趁机闹事,导致了对汉人平民的暴力事件。

1944年11月12日,伊犁、塔城、阿山三区组成东突厥斯坦共和国临时政府,担任主席的是艾力汗·吐烈。但是在三区政府当中,成员非常复杂,有苏联代言人、宗教人士、资产阶级代表、共产主义者、泛伊斯兰主义者、泛突厥民族主义者等等。也是由于不同代表的分歧,以阿不都克里木为核心的共产主义分子成立了东突厥斯坦人民革命党。

由于1945年进攻阿克苏失败,三区政府开始与国民政府和谈,阿合买提江·哈斯木开始崭露头角,成为代表团团长。根据和谈结果,1946年,苏联方面撤走相关人员,东突厥斯坦共和国临时政府解散,改组伊犁专区参议会。新疆省联合政府成立,三区革命领导人阿合买提江出任副主席。

不久之后,中国共产党开始与三区领导人进行接触。国共内战爆发后,三区领导人支持共产党一方,新疆省联合政府破裂,返回伊宁。到了1948年,阿合买提江在伊宁主持成立新疆保卫和平民主同盟,并出任主席,上文我去到的活动中心也是在这一时期修建的。

就在新中国成立前一个月,革命的主要领导人阿合买提江、达列力汗、阿不都克里木、伊斯哈克伯克乘飞机前往北京参加第一届政协会议时,飞机失事,在苏联扎巴依喀勒山全部遇难,三区政府改派赛福鼎·艾则孜前往北京。


历史总是这样充满戏剧性,不能不让人想象,如果这些三区革命领导人没有遭遇空难,他们对新疆的局势发展会有怎样的影响。也有坊间传闻说他们没有遇难,而是隐居在了哈萨克斯坦的阿拉木图,远离政治纷争平静度过后半生,这恐怕是民间支持者美好的愿景。在伊宁市,为了纪念革命领导人阿合买提江,以他的名字命名了一条街道,就是人民公园东侧这条南北走向的阿合买提江街。

站在一个更广阔的视野上,三区革命是中国革命的一部分,也是中亚革命的一部分。十月革命之后,中亚的原俄国突厥斯坦地区建立起苏维埃政权,布哈拉酋长国、希瓦汗国和浩罕汗国也分别由本国的民族主义团体在布尔什维克的帮助下推翻君主,建立苏维埃政权,加入苏联。

对于三区来说,如果是在20年代中期之前,推翻资产阶级国民政府,建立民族苏维埃政府,都是很正常的。但三区革命已经是1944年,苏联已经不是主张世界革命的苏联,中国也已经在本国的革命中逐渐走向了统一民族国家化,在此之后两个国家都开始变成民族主义色彩的大国,无产阶级革命下的民族自决浪潮平息,苏联从一个掀桌者变成了一个发牌者,夹在之间的三区事实上是没什么选择余地的。

拜图拉清真寺

把目光移回汉人街,往南继续走,就到了伊宁最著名的老城区——喀赞其民俗区,这是所有到伊宁的游客都会逛的地方。一般来说被称为民俗旅游区的地方,总是免不了弄虚作假,设立一堆全国到处都有的店铺和义乌批发的小商品假装当地特产,找一些人穿上奇奇怪怪的民族服装让游客拍照。但喀赞其不是这样,这里是真正有本地人居住的生活区域,是一片平衡了旅游商业与日常生活的街区。

在喀赞其街区的入口,有一座明显的中式传统建筑,这是回民的陕西大寺,我在前文提到乌鲁木齐也有一座陕西大寺,是陕甘回民迁徙到新疆的主要文化保留痕迹。伊宁最早的回民清真寺建于1751年,在清军击败准噶尔汗国之后,部分来自陕西的回民士兵留在伊犁地区屯垦。1762年清真寺被命名为永固寺,取安宁永固之意。

提到伊宁的清真寺,可能更多人了解的是地标建筑拜图拉清真寺,这座清真寺是伊犁最大的清真寺,离喀赞其街区只有两条街的距离。拜图拉清真寺修建于1773年,也是当年伊犁的伊斯兰经学院,位置就在曾经宁远城的城中心。但是,我们今天看到的这座宏伟的白色清真寺主体建筑是1995年翻新重建的,只有门前那座灰绿色的中式宣礼塔才是真正的老建筑。所以那座清真寺的文物保护标识,写的是拜图拉清真寺宣礼塔,而不是整座清真寺。


在喀赞其街区内,有一座漂亮的棕褐色塔楼,拱形窗的砖石雕花精美,这座塔曾经也是一座清真寺,叫做乌兹别克清真寺。从1916年中亚大起义一直到20年代突厥斯坦自治运动期间,一些乌兹别克人因为抵触帝俄-苏俄政权而逃到新疆。上世纪20年代末30年代初,苏联农业集体化改革,又有一批乌兹别克人来到政策相对宽松的新疆定居。

1933年,在伊宁的乌兹别克人集资修建了乌兹别克清真寺,两年后又在旁边建起了乌兹别克学校。1955年后到60年代初,一些乌兹别克人离开中国返回苏联乌兹别克共和国,后来伊犁地方政府规定学校不得出现民族名称,乌兹别克学校也就改为了伊宁市第五中学。

与这座乌兹别克学校命运相同的是伊宁塔塔尔学校,也就是现在的伊宁市第六小学。从19世纪开始就有塔塔尔人来到伊犁,他们在学界和商界十分活跃,并且热衷于涉足政治。1925年,在塔塔尔人主要聚居的伊宁老城西北角创办了塔塔尔学校,上世纪50年代后期,学校停办改成现在的样子。

现在的塔塔尔学校只有一片平房还大致保留着当初的建筑样式,白墙蓝窗绿瓦,还有一座蓝色的门廊应该是过去老学校的正门。我去的时候,这座门是锁着的,只能从学校另一侧的大门进入。

除此之外,喀赞其街区内剩下的主要就是店铺了,手工冰淇淋是这里的特色甜品,街边维吾尔老奶奶卖的比店铺里的更好吃而且便宜,还有格瓦斯装在大桶里在路边卖,这两样都是俄国人带来的。喀赞其街区的店铺中,皮具、铁器、地毯、鞋帽、丝绸刺绣都是颇具民族特色的,这片街区很多庭院都被作为开放的接待家庭,游客可以进入参观体验。

所有来到喀赞其的游客都会去拍蓝色的墙壁,更值得注意的是窗子、门廊和屋顶的设计,这里的窗子都是双层的,窗子上方有遮挡融雪的突出窗檐,玻璃窗外有一层木窗,还有一道斜向的木条,这是颇为考究的御寒设计。


我之前探访过东北地区的俄国移民遗留,和新疆是略有差异的,因为两地移民构成有所不同。新疆的俄国移民相当一部分来自边境邻近地区,是作为被驱逐回国的华人家属来到新疆的,除了俄罗斯人之外,还有中亚和高加索地区的塔塔尔人、乌兹别克人、哈萨克人和吉尔吉斯人。

但是在东北地区,早期的移民大多是跟随中东铁路而来的工人、商人和士兵,这些人来自工业化更发达的俄国西部地区。同样在东北的俄国商人中,犹太人占了很大比例,也有波兰人、乌克兰人和德国人,这是与新疆移民构成不同的。

满洲地区早期的俄国移民大多与中东铁路有关,他们沿着铁路线修建了很多小村镇,现在铁路沿线很多村镇都是俄国人平地建起的。但是在新疆的俄国移民则不是作为初期建设者,而是经商或搬家定居,几乎一开始就直接居住在城市,极少去农村。

对比两地的俄国移民文化遗留,会发现东北地区由于俄国官方的早期建设,东正教基础发达,虽然目前教徒不多,但是依然保留了不少大型教堂建筑。同时,十月革命后大批的俄国知识分子和旧贵族来到满洲,把俄国的文化艺术带到哈尔滨这座大城市当中。新疆地区的俄国移民则更多保留了民族习俗,因为他们当中除了一部分商人之外,大部分是农牧后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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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访北疆之旅, 之四,霍城:蒙古汗王与满清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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