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書第六期」第六天 捉迷藏的終點

流星雨

第一次見到你時，是在前往聚餐的路上。

我事前並沒有見過你，也沒有你的臉書，無從得知你的樣貌。

我們就這樣站在路口，在人群中，互看了一眼。小麥色的肌膚，襯著淡青色的休閒服，澄澈的雙眼，還有了然的神情，那是我對你的第一印象。並且不知怎麼的，我直覺地知道那個人是你。

聚餐時，其他人急著認識你，衝浪、閱讀、電影，瑜伽，而我好奇的你，展現於聚餐結束後。

那時，我陪著你走回住處。路上沒有什麼人煙，話題延伸著，就像是沒有光害侵擾的天空一樣，話語清晰地閃爍著，乾淨而舒暢。我意外地發現，經常社交焦慮的自己，沒有太多緊繃與防備，就像是身體和腦袋都進入心流一樣，專注卻放鬆。你看起來也十分沈穩和自然，我們就像是兩個知心好友在聊天一樣。我想，我從來沒有和初次認識的人有過這樣的對話。

我還記得那晚是流星雨的夜晚，所以你傳了流星雨的直播影片給我，讓我可以一起欣賞。我瞇著眼睛，尋找著是否有流星出現。其餘時間，星子都是安靜的，像是靜物畫的一部分，永久的停在原地。

整整幾個小時的影片，流星出現的次數意外的並不多，也因為次數不多，所以出現時，必須要牢牢把握。我像是要把螢幕看穿一樣，盯著細如髮絲的星軌劃過天際，同時默默的許了願。

見到流星雨是偶然還是必然呢？一個晚上出現流星的機率有多高呢？流星在我眼前出現的機率是如何？真正被我看到的機率又是如何呢？我看到它出現又意味著什麼呢？而你又為什麼想讓我看看流星雨呢？你看著流星雨時，在想著什麼或想著誰呢？

我試著想要思考，但雙眼已十分疲倦，我隨即墜入無夢的睡眠。

月亮日

又是一次聚餐後，我們一同走到餐廳外。

是滿月，月光清晰到幾乎沒有月暈的程度。我們邊跟其他人道別，很有默契地留下來繼續談話。

「滿月的時候，每個人的能量或多或少都會被影響呢」

「那豈不是每個月都要注意月亮日嗎？我小學的月亮觀測作業可沒有認真做呀」

話題很輕鬆，但身體感受到完全相反的狀況。我突然感到非常暈眩，幾乎要跌坐在地，與此同時想到了剛剛在席間魯莽喝下的紅酒和啤酒。一陣作噁的感受襲來，我還來不及反應，就把剛剛吞下的美味珍饈吐了出來。

我想我從來沒有這樣嘔吐過，也從來沒有被別人見到這樣的糗態過，尤其並不想要被你看見這樣的自己。我動彈不得，腦中一片空白，心跳得很快，想要騎車回去把自己清理乾淨，並且躲進沒有人看見的房間裡。被別人羞辱的感覺很糟，但被自己的身體出賣的感覺更糟，因為那沒有任何灰色地帶，無法怪罪於任何人，除了我自己。

我擔心你怎麼看我，擔心你誤解了我的倔強，擔心你在隔天和我保持距離。我努力想要在你面前表現得很完美，但今晚卻毀於一旦，因而內心十分忐忑。

你見狀立刻衝向對面的檳榔攤，買了20元大瓶的礦泉水，讓我沖洗我的鞋子，還有喝水沖淡酒精濃度。

「抱歉抱歉」

「沒事的」你說

不知怎麼的，心稍微平靜了下來。我望著你，你看向我，我們笑了起來。即便我看起來很狼狽，你看起來像月亮一樣無暇，我還是感到非常安心。並且你的雙眼在月光下，顯得十分澄澈而飽滿，彷彿任何事物都不會動搖你。有些感受正在內心湧動。

滿月的能量。

Chill Night和客家山歌

「今天是星期五晚上，我們應該要過得chill一點 !」

於是行動派的我們，馬上買了啤酒溜出宿舍，散步來到廣場的樹下。

周遭好安靜，燈飾所發出的五顏六色的光，意外地並不廉價，反而十分動人。聽你唱著客家的山歌，細軟的聲音和細微燈光輝映的側臉，那樣舒服自在的氛圍，隱含著情感的暗流，我無法對自己說謊。

你說的「不管說甚麼都能被接住的感覺」，我也感受到一樣的觸動。那是一種身心都覺得溫暖飽滿的感受，可能很接近幸福的感覺吧。沒有想到跟另一個人那麼靠近，會是那麼自在的事。我是個防衛心有點重的人，表面上很隨和，但是心中會默默地劃分出距離不等的界線。但在這段關係裡，我似乎不需要帶刺的防衛，也許你讓我太放鬆了，好像飄在雲上，只需要舒舒服服地閉上眼睛就好，只需要順性而為就好。

這一切好得不像是真的，好害怕前方有什麼深不可測的陷阱，美好的時光，轉過身閉上眼就會失去。

但不是現在。

我望入你的雙眼，在那裡我看到了和我一樣的想望。

於是我輕輕的抱著你，輕輕地牽起你的手，你也篤定地回應了我。

那晚，我們講了好久好久的話。

並且那些話語，還會往未來延伸下去，包含著我們一起擁有的東西，思想深刻的書，情感細膩的電影，一起到過的屬於兩人的地方，一起欣賞的晚霞和雲彩，一起感受的快樂和痛苦。我們會帶著這些經歷過的"第一次"，繼續前行，偶爾回首望著來時路，一起回憶很多的”不只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