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後手記|台灣文學《殺鬼》甘耀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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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7月|寶瓶文化出版

  • 2009年中國時報「開卷好書獎」
  • 2010年台北國際書展大獎「年度之書」

以日治時期皇民化運動,到戰後國民政府接收引發之228事件為時間軸。鬼王、山林、象徵火車的大鐵獸魔幻開場。用奇妙且富有童趣的幻象描述山林鄉間發生的一切,主線為一個力大無邊的原住民少年(帕)的成長故事,主角被日本將領收為乾兒子,誓言成為真正的日本人「鹿野千拔」,成為軍朝帶領族人從軍訓練。敘述了與血親祖父(曾參加1895年的乙未戰爭)的相愛相剋、與戰友的民族情結,在故事中穿插了許多當代的浪漫傳說。嵌入了宗教、信仰、儀式般的細節加深民俗拉扯強度,也圓潤了投射偏見的稜角,讓角色特性凸顯民族認同的微妙與邊緣。

在身分認同處,留下了許多思考空間,容納了自我對過去的血緣與未來的抉擇等等思考面向,讓人與人相處並製造的微妙關係,打破身分和立場製造的藩籬,「認同感」也隨著社會情態與關係的牽絆而建立與改變,本來就不是非黑即白的選擇。你在等一個篤定的答案嗎?那不存在。彷彿期待越被破壞,越發有快感與被下咒般的渴望。此渴望來自內心深層所希冀看到那看似不可能的和平發生。

最印象深刻的一幕是:帕放走逃兵後,被日本乾爹鬼中佐罵支那、撤隊長職,帕便不吃不喝不語罰站數日,其他學徒規勸他回去卻無法動搖帕,直到告白其內心的掙扎

帕:「多桑,我努力當日本人,當你兒子,好得時候好,為什麼做錯事我就變清國奴,就是支那豬。難道再怎麼努力,我在你骨子裡還是永遠成不了日本人?」

鬼中佐聽了沉默省思。(帕重回帶隊後嘶吼著:「你們是誰?」「白虎隊」聲盪森林,連被颱風吹跛的樹都想站起來。)雖然沒有表明答案,但傳神了描述了對於本體混亂後,更加壯大的內心。

帕心雖效忠著日本人,但對血親祖父劉金福仍保有難分難捨的愛與痛。

//劉金福被毒打後交代後事,說過身後,挖下他右眼,掛在觀牛窩最高的樹頂,做鬼也要看四腳仔退出的一日,包了草蓆直立下土,這塊田地他躺不穩,直到四腳仔退出才把他橫理。//
//劉金福用漿滿了血的牛逡在周圍畫了一圈當血牢,他的血根往下長,腳板生根,百餘人使盡,也無法將他拉出。帕便火燒芒草,將濃煙以竹管吐入地下,傳喚出鬼王,鬼王摸出血根結構,眾人掏舌根、吐胃液讓強酸腐蝕泥土,使土陷落,經歷一番折騰後,帕在火車撞上前才將祖父拔出血牢//(摘要段落濃縮,非全文)

祖父的頑強與固執使他聲名遠播,有了生長慢但質堅的「九鑿頭」之稱。帕心之無法動搖他的意志,即便被狠打狠罵也忍著痛,不離不棄、全心全意的照顧他。

//有次劉金福自囚在夢裡,拒絕醒來。帕三餐灌食他,定期按摩手腳,伸手將屎塊從肛門掏出,傍晚背他去散步,邊唱歌邊哄他放屁清腸。劉總緊握手,指甲長長刺傷掌搞得一片膿瘡,帕後來發現,握拳不代表戰鬥,是孤單需要夥伴,便把手鑽到劉的拳窩,淡淡牽著,膿瘡就好了。他的頭毛長快速,流到菜園,帕用菜刀斬髮也剁不斷。隨日頭北移照到的其腳,啵一聲,變成植物人發芽了,從腳趾長出植物宛如小森林。帕覺得祖父想藉植物和他說話,便摘入耳朵,摀著聽,於是知道祖父的夢中在打雷了,豪雨將至,便幫他蓋上荾衣,刻了一條船當床。耳裡的植物即玉山杜鵑(玉山杜鵑在雪中微捲,忍冬待春。泰雅語故稱北徳拉曼,意思是「再試試看別放棄!」//(摘要段落濃縮,非全文)

第二個印象深刻的轉折是劉金福甦醒後,憤怒的想殺掉所有日本人,看到白虎隊在準備聖戰,過程中新式機關車的巨輪把村民腿壓成肉醬,痛苦呼叫。濃烈的哀毀使他跪下祈禱天公伯保佑關牛窩、台灣人,而後收起悲憤情緒,上前幫忙推車,成為奉公的一員。

臣服的他被拔曜為瑞穗驛副站長,用最複雜的心做聖潔的工作,日警准他在工作前燒炷香「不肖子孫劉金福,腦袋朽朽了,在此向祖宗跪拜」

喜歡此書以神話般的口吻、大量的傳奇故事去取代無可在更延伸並壯大的悲情來述說時代情境。也喜歡即便接受現代化殖民的帕仍是傲於自身擁有與哺育自己一切,力量、山林、意識,讓自己黏濁、翱翔其中。使故事不會只剩反抗與妥協的角力,而有更萬象蓬勃的發展。此書引發了難得出現、源源不絕的閱讀快感,欲求能讓自己跳入,一起忘我地玩耍。

CC BY-NC-ND 2.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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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格格底台中人 咖啡重癮者 閱讀取向:文學、哲學、社科 初入出版業的編輯新手 試圖從感性人格中建立理性生活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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