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盼在痛苦中掙扎——音樂劇研究碩士回港以表演影響基層學生
自1953年石硤尾木屋區大火後,政府就在區內興建平房,安置受影響的居民,也促使政府落實興建公共房屋,隨著社會發展、人口增多,大坑東村、白田村等公共屋村相繼建成。同一時期,一些辦學團體也在石硤尾區興建學校,現時區內有超過20間中小學。放學鐘聲一響,背著書包的學生們魚貫而出,走出校門,一下子,石硤尾區變得人聲鼎沸。
沿著偉智街向前走,經過一列的學校,在一家港式茶餐廳旁,有一道暗橘色的樓梯往上。走上一層,然後向右拐,穿過一些堆放在地的裝修工具,就會看到Ruth的補習社。細細的補習社內放著三張白色長桌,旁邊的一個書櫃放滿了英文書籍和練習本。Ruth幾年前辭掉了英文老師的工作後到美國深造,修讀音樂劇研究碩士課程,回港後,她就在石硤尾的一個屋邨商場內開了這家補習社,和堂姐合力經營,為附近的基層學生提供功課輔導和專科提升班。
她表示自己開補習社的原因之一是希望將戲劇藝術帶給基層學生,但她也明瞭對於基層家庭而言,學業為先,學習戲劇並不實際,「即使有餘錢也不會讓小孩去接觸戲劇」,所以她決定先開辦功課輔導班,和家長、學生建立關係後再慢慢引導他們認識戲劇藝術,「即使賺不了錢,也贏得一個經驗。」
Ruth一直都想將戲劇藝術推而廣之,「和英文一樣,戲劇藝術都是一個通道去認識世界。」她認為這些基層學生應該有一個機會去接觸世界上各種美好的事物,從而增加動力,讓自己成為更好的人,「我希望他們不是因為被責罵、被比較或規矩所限而成為更好的人,而是他們想了解世界更多」,她希望以戲劇藝術啟蒙學生,開啟他們的眼界。Ruth指自己也不是來自富裕家庭,父母沒有接受過高等教育,媽媽更不諳英文,但她之所以能夠精通英文,轉捩點是中一時參加的一個暑期日營。
那是演藝學院舉辦的音樂劇暑期日營。她因為放學後偶爾路過琴行,看到日營的宣傳單張,於是就報名參加了。她在日營內和來自國際學校的學生一同學習,她驚訝於那些學生的活潑跳脫,她形容當時她就像一個小女孩悄悄地打開了一道小小的門縫,從門縫中,她窺探到一個全新的世界,但當時懼於蹩腳的英語能力,因此她推掉了各種聚會的邀請,留下了遺憾的種子。
但正因為這個遺憾,驅使她想要學好英文,將來能夠用英文溝通,開闊世界,所以她就努力學好英文,看外國劇集時關掉字幕、觀察路牌的英文用語、將手機顯示語言設定為英文等,讓自己方方面面都和英語打上交道,在日常生活中日積月累,提升自己的英語能力。皇天不負有心人,她最終達成所願,練成一口流利的英語,也進入中文大學修讀英文系,畢業後成為中學英文老師,不過後來因為與學校理念不同而辭掉工作,改為在網上和補習社教授學生英文。
從事教育工作幾年,她接觸過不同的學生,從傳統名校到基層家庭,她坦言家庭背景對培養小朋友的英語能力扮演重要角色,「名校學生小一、二就已經懂得針對自己的弱點尋找方法改善,相反有的小三的基層學生連ABC都不認識」,因此她都不遺餘力,希望以各種方法提升學生的英文能力,「我明白有時候想不通就是想不通,我自己數理成績不好,中學時老師都不明白為甚麼簡單的數學我都解答不了。」由於能夠共感學生學習英文的困難,她嘗試跳出學校慣有的教育模式,因材施教,又會以不同形式,如唱歌、教授「貼地」生字等,提升學生學習興趣。上年暑假,她特意舉辦興趣班,學生上午上畢功課輔導班後,下午便學學魔術、看看電影。雖然只是教授了短短一年時間,但看到學生進步,從默書從來沒有合格過到拿到九十多分,甚至拿到進步獎。她不願將功勞全歸於自己,但看到學生從不屑學習,到開始想做好一點,再到有實質的進步,她也心感安慰。
近一年,她慢慢減少補習社的工作,回歸初心,增加藝術方面的工作。早在開辦補習社前,她成立了Spotlight Academy,和學校合作製作英語話劇。除了推廣表演藝術外,也希望成為一個平台,讓其他的藝術工作者能夠有合理的待遇,一份耕耘能有一份收穫。她自己也參與編劇、編舞、歌曲製作等工作。教學和藝術工作並駕齊驅,排山倒海工作有時也讓她喘不過氣來,而最令她懊惱的是部分合作的學校對她的不信任,「可能是我樣子看上去比較稚嫩,或者老師認為他們熟悉相關方面,有時他們對我們的安排抱持質疑的態度,對我們的建議也不多加理會,但最後又是我們處理局面。」和學校溝通無效的挫折、不成正比的付出,甚至籌備多時的表演順利落幕,她也不被鳴謝,只是在掌聲四起間默默離場。能夠身兼多職,但因種種不快而不時陷入自我懷疑的境地,Ruth坦言自己羨慕有的人天賦異稟,「好像天生便注定了走的方向」,就不需要像她現在般來回掙扎。
路走了一半,她不想就此放棄,但工作中又承受了太多的苦與累,「真的很辛苦,很吃力」,在拉鋸間,她有時也被負面情緒席捲,萌生放棄的念頭。幸好,身邊朋友和男友的陪伴鼓勵了她,「有時看到他們追求夢想時的那份堅持和努力,我男朋友甚至在堆積如山的工作中都能坦然面對,連他都『死不去』,我覺得自己都可以。」身邊人瀟脫的人生態度,為她緊繃的生活注入一股新的能量。新的一年,她要求自己放緩步伐,「希望能夠『live in the moment』,優雅地過我的生活,及和學生們在適合自己的路途上共同成長。」
「滴答」,分針移到了「4」,門外,學生正排好一列,等待上Miss Yuen的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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