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巴黎貝甜事件看中國社會的底層邏輯｜巴黎貝甜被罰的真正原因｜PARIS BAGUETTE｜瑪力再說

前几天巴黎贝甜的事件想必大家都听说了，没有听过的朋友可以自行去搜索。简单来说，就是一个卖面包的公司在上海封城期间「无证」外卖了几天，被秋收算账罚了58万的故事，按照官方的说法这还是按照最低的额度处罚的，言下之意是我们已经根据事情的具体影响，采取了最人性化的处理。这件事公布之后，中国舆论立即炸锅，对上海市场监管部门的处理表示愤怒，特别是经历过封城的上海人民，几乎一面倒的支持这家面包店，网上掀起了对巴黎贝甜的「报恩型消费」运动。关于这个事件的解读，已经很多人从法律、道德、事实等方面分析过了，这里我不再赘述。今天，我们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下巴黎贝甜能带给我们什么样的启示，以及这种「报恩型消费」是否真的体现了民间对于正义的觉醒。

Hello大家好我是玛力，这是一个提倡思辨和手撕五毛的小频道，每一期我们讲结合一个政治经济案例，来探讨下他背后的原因和不同的思考维度。

开始我们说到，巴黎贝甜被罚事件从执法的角度是否站得住脚，已经有很多人分析过了，网上也有激烈的讨论。我想起几年前的关于一个「你法我笑」的故事，央视曾经报道过一个新闻，江西省资溪县农民徐晓洪因建房手续奔走8年，经法院支持终于拿到「两证一书」，但开建后仍被当地国土局强拆了，执法人员表示：「有些东西是政府主导的，不是说你法律法规怎么弄，一句话说到底，就是权大于法。」最劲爆的是，当地法制办主任接受采访时直接有一句：「你说法治我都觉得有些好笑。」直接成为网络爆梗。从此，当某执法机关说依法进行某某处理的时候，「你法我笑」变成了民间调侃中国法治的网络成语。所以，巴黎贝甜事件不过只是「你法我笑」的都市版而已，执法机关明明知道他们的处罚结果是经不起法律推敲的，任由网络舆论发酵，还可以眼不红心不跳的宣布这个结果。说明这是一番深思熟虑的决定，除了网友们分析的利益链博弈之外，我认为这个处罚背后的真正的用意则是，官方通过一种A卷B做的方式，宣布对于公民社会的零容忍，及其这种形势努力彻底的否定。

为什么我会说是彻底否定呢？

我在上一期曾经说过，从汶川地震开始，中国人多年风调雨顺和丰衣足食的生活被这突如起来的精神内耗打破。这个可谓是中国政府在建国以来面临的最大的一次能力大考，在如此危机的时刻，涌现出一大批民间团体和志愿者参与到抗震救灾中来，极大的缓解了政府的压力。政府也顺势利用正能量宣传来彰显这个制度下人性的光辉，顺便给自己也贴贴金，这也被很多社会学家认为是中国公民社会元年。之后中国的各种民间团体，NGO组织像雨后春笋一样的大量的发展，具体数量有多少我并不清楚，但所有人都能明显感觉的出来近几年各种民间团体、协会莫名消失和禁言化，标志性的事件是20年武汉疫情爆发，湖北、武汉等省字头红会，慈善总会的在善款处理、物资分配等骚操作被揭露，对比一些民间机构偷偷摸摸做出的贡献，人们对政府的信任危机质疑到了顶峰，全球舆论哗然。

大家应该还记得我曾经说过一个有限政府和全能政府的概念。在西方民主国家，政府是民选的，老百姓和宪法明确的赋予了政府的功能，知道政府那些能做那些不能做，或者没法做，所以政府有相对清晰的责权利区间，政府有几碗水的老百姓大致清楚，其他的日常社会功能是依赖于若干的盈利或者非盈利的社会组织，基层社会的运转是靠成熟的公民社会来支撑。而独裁国家或者极权国家为了稳固自己的统治，对内要随时表现出一个全能全知政府的形象，特别是在像灾难、动乱、战争等重大社会危机的时候时候，我们先不论政府的策略是否都是对的，每次遇到重大社会危机，必然导致决策链条太长，效率低下，消耗巨大的社会资源。但人总是健忘的，2020年疫情之后的那一波经济逆向增长，让大部分人快速遗忘了所谓全能政府的全知全能只是一种欲盖弥彰。

上海这次防控的失败和老百姓的持续发声，让政府已经意识到当民间的自组织能力产生的影响力能代替或者影响到政府的能力的时候，便会出现强烈的危机感，什么中间的利益链只是一种表象，他就必须利用法律的手段来证明该组织或者该行为的非法性，以此来宣誓和捍卫自己执政的合法性，特别是当面临重大社会危机的时候，这种不安全感会体现的尤为明显，于是就会使出万能大招——依法治国。巴黎贝甜这种有小资风格的「非必要物资」保障企业很不幸充当了这样一个出气筒和靶子而已。

哈佛大学东亚史专家，前《外交事务》主编威廉道布森写了一本书叫《独裁者的进化：收编、分化、假民主》（又叫《独裁者的学习曲线》），介绍了当今世界的独裁者们或者独裁政权早已经不断学习和深入了解了主流社会的运作模式，他们越来越灵活，不断的调整自己的策略而且适应新情势，做有利于统治的事情。其中利用法律的武器，以维护社会秩序的名义，精准打击竞争对手或者整治对象，就是最典型的一种手段。书中说到：「法律是最有效的工具之一。专制政府有了法律这块遮羞布，就能够轻松完成它想做的事，不必现出原形。如果想要解散某个非政府组织，不用逮捕它的成员，只要派出稽查员前去封锁它的总部，理由是卫生局要评估是否违反卫生相关规定，就可以暂停它的运作。如果不喜欢听某家广播电台播放的内容，不用叫广电处处长去勒令关台、停止放送；只要派税务稽查员去查帐，说什么都要找到逃漏税的证据，这样一来电台就不得不暂时歇业了。事实上，连这一步可能都不用。只要搬出法条，威胁要进行审核，电台的管理阶层可能就会开始进行自我审查，专制政权就能达到原本的目的，根本不需动用到处罚的手段。法律、规定、程序法都可以变成独裁者的工具，有效地让反对人士噤声，因为这些武器看起来正当、没有政治色彩又客观。」

大家读到这句话，是不是再次get到「你法我笑」的意境，特别香港的朋友应该感同身受。这不就是跟上海贝甜的处罚的方式一模一样的吗？远的我们不说，大家应该记得，从蚂蚁金服开始，滴滴、美团、腾讯、李诞、薇娅，哪一个不是处罚得有理有据，掷地有声的？然而大部分人如同菜市口的看斩首的围观群众一样拍手叫好，当时有人报恩消费淘宝了吗？疯狂打车了吗？充皮肤了吗？给李诞薇娅喊冤了吗？都没有，为什么都没有，因为你没有切肤之痛，这些人或者企业提供的是基础服务，日常服务，他们就像水和空气一样，被罚了也只有硬撑着！当这些人被罚的时候，大部分人总以为资本家是站在人们利益的对立面，你可曾想过，没有资本家，你屁都不是。

这就说到老百姓为支持巴黎贝甜而报恩型消费的事情，首先我支持这种为正义呐喊的声音。巴黎贝甜帮助了老百姓，又受到不公正的待遇理应受到尊重。但从个人来说，我是比较反感这种用买买买来支持某个企业的行为，从之前的鸿星尔克到现在巴黎贝甜，中国人每次遇到这种情况，好像只会用一种运动式的方式来集体崇拜和盲目效仿，这本身就是违背公民社会价值的事情，说好听一点叫悲壮，不好听叫幼稚。而且一味的崇尚和宣传这种行为，很容易将这种行为运动化和形式化，给不买的人造成一种强大的道德压力。我相信现在抖音小红书们，早已经将这种感恩艺术刷屏和流量化，说明了中国人在维护自己合法利益和追求公平正义的路上，还是不免目光短视和利己心态。

开始我们说到巨头被罚的时候，大部分人是无感的，因为没有侵蚀到自己眼前的利益，巴黎贝甜为什么能引发社会巨大共鸣，一方面是上海人确实遭受过饥饿之灾，一方面是人们的太想展现自己的道德优越感。我个人当然不是道德楷模和白莲花，说实话我自身的能力也无法给出更好的建议，我尊重和理解民众感恩的心，滴水之恩当应涌泉相报。但政府如果安心要搞死搞臭巴黎贝甜有一万个合法的理由，假设每天人山人海排队买面包，万一政府以群众聚集不利于防疫的理由进行驱离，我们似乎并没有更好的办法来反制这种政策报复，难道又改为集体线上下单吗？这种一窝蜂的抢购潮，可能让企业产能计划受到影响，关键让本来正常消费需求反而得不到保障，这真的是在做好事吗？

我相信巴黎贝甜的客户中各行各业的精英不在少数，难道支持的方式就只能买他的东西了吗？我相信上海民众和群体的智慧远不止于此，虽然我这样说有点饱汉不知饿汉饥，想想当时的「四月之声」，简单的文字和事实的描述就产生了巨大社会影响力，让某些人如坐针毡又耐你不得，这些都是普通老百姓在推动社会进步的过程中值得思考的问题。

巴黎贝甜的「违规」行为，正是在没有统一部署统一指挥的情况下，由底层民间力量和市场自发驱动的一场经典案例，并且得到老百姓的高度认同，这怎么能不打政府的脸呢？当然除了面子的问题，公民社会的观念也是驱动普通民众认同普世价值、民主价值的一门入门课，除了一人一票，公民社会和民主社会的核心价值其实是互信和互助，当老百姓开始觉得人和人之间可以互相解决很多社会问题的时候，为什么还要相信政府相信党呢？很多谎言会不攻自破，这也是独裁政权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当一个成熟的公民社会运行的时候，大致上跟市场运作的原理差不多，不需要太多的监管部门（顺便插一句，作为中国最资本主义的上海，上海市市场监督管理局这个执法主体的存在本身就是个伪命题），众所周知，市场有一只无形的手在里面运作，市场有自己的活力，基本不用政府干预。同理，健康的公民社会也有一只无形手，这就是人的基本道德、秩序、信任和责任感，有时市场和资本确实也会侵犯公共利益，但公民社会的存在能有效监督市场的行为。这些并不是什么空中楼阁，远的不说，台湾和早年的香港社会都是实践这一理念的现成的案例，虽然并不完美，但给华人社区做了一个积极的示范。不要在扯什么中国人就只能管，不适合民主的神棍逻辑。

说到这里，你应该理解为什么官方不惜舆论哗然，也要杀鸡儆猴搞巴黎贝甜，其中的商家利益黑幕只是小事，最关键是要斩断在上海这样，中国最接近西方文化，普世价值的地方来一个强行绝育，回归到全能政府的海市蜃楼中。我相信巴黎贝甜作为一个跨国企业，58W的人民币对它来说并不算一个大数目，除了感恩型卖空货架，他更需要的是一个长期 健康的营商环境，并且把这种价值观传递下去影响更多的企业和个人。当然我最希望的还是，事情能快速反转打我的脸，还良心企业一个公道，要知道，逼走外资的不是国货的崛起，而是蠢货的自大。

好了今天的分享就到这里吧，如果你喜欢我的视频，麻烦帮忙点赞转发订阅支持一下，我是玛力，我们下次见，88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