粒史學加000200《史記》卷七〈項羽本紀〉21：項羽的另一個不亞於鴻門宴的決定

──────────原文──────────

是時，漢還定三秦。項羽聞漢王皆已并關中，且東，齊、趙叛之：大怒。乃以故吳令鄭昌為韓王，以距漢。令蕭公角等擊彭越。彭越敗蕭公角等。漢使張良徇韓，乃遺項王書曰：「漢王失職，欲得關中，如約即止，不敢東。」又以齊、梁反書遺項王曰：「齊欲與趙并滅楚。」楚以此故無西意，而北擊齊。徵兵九江王布。布稱疾不往，使將將數千人行。項王由此怨布也。漢之二年冬，項羽遂北至城陽，田榮亦將兵會戰。田榮不勝，走至平原，平原民殺之。遂北燒夷齊城郭室屋，皆阬田榮降卒，系虜其老弱婦女。徇齊至北海，多所殘滅。齊人相聚而叛之。於是田榮弟田橫收齊亡卒得數萬人，反城陽。項王因留，連戰未能下。

──────────翻譯──────────

在上一篇文章中，西楚霸王項羽才剛分封完，楚國就發生了動盪。於此同時，漢王劉邦也率軍沿著原路返回關中，平定了三秦，也就是打敗了關中地區的章邯、司馬欣以及董翳等人(是時，漢還定三秦)。

項羽聽說漢王已經兼併了關中，將要東進(項羽聞漢王皆已并關中，且東)，又聽說齊國，趙國都背叛了自己，非常生氣(齊、趙叛之：大怒)。於是任命以前的「吳縣」縣令鄭昌為韓王，前去抵擋漢軍(乃以故吳令鄭昌為韓王，以距漢)。並且命令「蕭公角」等人去攻打接受田榮授予將軍令的「彭越」(令蕭公角等擊彭越)。結果彭越打敗了蕭公角等人(彭越敗蕭公角等)。這時，漢王派張良前去奪取韓地，並送給項王一封信說(漢使張良徇韓，乃遺項王書曰)：

「漢王失去了做關中王的封職，所以想要得到關中，若能遵循以前的約定，就會立即停下來，不敢繼續再向東進軍(漢王失職，欲得關中，如約即止，不敢東)。」

另外，還附上齊、梁二地的反叛書送給項王，說(又以齊、梁反書遺項王曰)：

「齊國想要跟趙國一起滅掉楚國(齊欲與趙并滅楚)。」

楚軍因此放棄向西進軍迎擊漢王的打算，選擇先向北去攻打齊國(楚以此故無西意，而北擊齊)。項王向九江王「黥布」徵調部隊(徵兵九江王布)。黥布推託有病，不肯親自去，只派部將率領幾千人前往(布稱疾不往，使將將數千人行)。項羽因此對黥布心懷怨恨(項王由此怨布也)。

漢王朝第二年冬天，項羽向北到達「城陽」，田榮也帶領部隊來與項羽決戰(漢之二年冬，項羽遂北至城陽，田榮亦將兵會戰)。結果，田榮並未打贏項羽，只好逃到「平原地區」，最終遭「平原地區」的百姓所殺害(田榮不勝，走至平原，平原民殺之)。項羽於是向北進軍，燒盡齊國的城市房屋，把田榮手下的投降士兵全部活埋，甚至還擄掠了齊國的老弱婦女(遂北燒夷齊城郭室屋，皆阬田榮降卒，系虜其老弱婦女)。項羽一路奪取齊國土地直到「北海地區」，殺死了許多人，毀滅了許多地方(徇齊至北海，多所殘滅)。齊國人民聚集起來，一起起身反抗項羽的統治(齊人相聚而叛之)。這時，田榮的弟弟「田橫」收攏齊軍逃散的士卒有數萬人之多，在「城陽」對楚軍發起反擊(於是田榮弟田橫收齊亡卒得數萬人，反城陽)。項王因此停下掠奪的腳步，對城陽進行攻擊，但一連打了幾仗都沒打下(項王因留，連戰未能下)。

─────────解說與心得─────────

項羽處心積慮規劃的分封體系，竟然不到一年就完全崩潰。除了沒有被分封到的田榮自立為「齊王」之外，項羽特別嚴防的劉邦也回到了秦國的故地─「關中」。在這東西兩面都反叛之際，項羽的選擇變得格外重要。以項羽的戰力來看，無論先攻打哪一方，被攻擊者一定難以招架。因此，張良帶來的那封信成了決定歷史發展的重要關鍵。

張良帶來的消息除了告訴項羽，齊國的目標是要「滅楚」之外，更重要的是跟項羽解釋漢王劉邦回關中的理由，其實只是想拿回當初承諾給他的關中地區而已。甚至還特別告訴項羽，劉邦只要拿回關中地區，就會安安分分地當他的「關中王」，不會繼續向東與項羽爭奪天下。

簡單來說，張良帶來的這些訊息，就是要讓項羽把心思放在攻打齊國上，好讓劉邦有時間可以整頓軍備，為接下來的征戰儲備實力。

劉邦陣營使出如此簡單的計謀，項羽竟然沒有看出，而是真的把目標先放在齊國上，更讓人感受到項羽對陣中的謀臣─范增的不重視。以當年鴻門宴時，范增一再想置劉邦於死地來看，如果讓范增選擇，他一定會建議項羽優先擊潰劉邦，以絕後患。然而，項羽卻再一次地接受了劉邦的道歉，並把心思放在不聽話的田榮身上。以事後諸葛的角度來看，項羽這次的決定，影響不輸當年的鴻門宴。

再者，項羽擊敗田榮後，在齊地的燒殺擄掠，最終引起齊地人民的反叛，也令人感受到項羽格局不大。倘若項羽能善待齊地百姓，或許他能更快收復齊地，進而有機會處理劉邦的問題。可惜的是，項羽似乎仍篤信以暴制暴，所以一再以屠城、坑殺當作平定叛亂的唯一手段。

項羽的這套「以暴制暴」的方式還會為他帶來多少麻煩？就讓我們繼續看下去。

以上，就是這段史料給我的小小收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