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未來的我對話,有用嗎?

不倫不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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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幾乎都得用對未來的想像來導引自己前進,但是倘若這個想像其實是充滿偏見的,那怎麼辦?多位心理學家,如:D. Gilbert提出,對未來的想像大多是基於現在的偏見;A. Grant甚至不鼓勵孩子思考「未來想做什麼」。但是,沒有未來,就沒有目標,也沒有動力。如何解決這個兩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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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給未來的自己

曾經在花蓮舊鐵道人行徒步區旁有一家不起眼但是帶著浪漫氣息的小店「未來信箱」。這家店販售明信片,你買了明信片,寫好收件人和預定寄出的日期,店家會先幫你保管,然後在指定日期前幾天幫你寄出。我覺得這是一個很浪漫的情懷,而在很長一段時間之後收到明信片,想必也有非常多的回憶與感懷。很可惜,這家店現在已經結束營業了,也成為過去的一段記憶了。

但或許這也確實是人們所共同的需求吧!很想要知道未來的自己究竟過得如何?如果有機會跟未來的自己好好說說話,那又要說些什麼呢?未來的自己又會想跟現在的你什麼呢?基於這個渴望,Matt Sly和Jay Patrikios這兩位就想:如果真的有一天能讓過去的自己跟未來的對上話,豈不是很妙?於是他們創立了一個網站FutureMe.org,讓大家可以用email寫信給未來的自己,並且指定寄出的時間。結果短時間內就湧入了大批的人來寫信,而這些信也集結成了一本書「給未來自己的一封信」。目前這個網站仍然積極的運作著,有興趣的人也不妨去寫一封。這些信件大體而言,頗有不少激勵自己的意涵,似乎也能夠促進與自己的對話,讓人們更瞭解自己。所以,如果上網去搜尋,這似乎也是中小學的一個非常熱門的作文題目。雖然,就心理學來說,我覺得更有意思的恐怕是反過來,由未來的自己寫給現在的自己。不過這並非本文的焦點。

未來是否真的可期?

未來的自己究竟會是什麼樣貌呢?儘管大家可能會非常好奇,但Dan Gilbert可說幫大家潑了很大一盆冷水。在他的著名演講 The psychology of your future self 中提出「the end of history illusion」,也就是說,我們會有一種「現在的我就是最終的我」的錯覺(we tend to believe that who we are at that moment is the final destination of our becoming),認為現在的我應該與未來的我沒有太大的變化。

之所以會有這種錯覺,是因為過去造成我們改變的原因已經可以被我們很清楚的看見,同時我們也得以看見究竟發生了哪些改變。但是未來,則是不能被直接看見的,而可能會造成影響的因素也極度不確定。所以,在困難具體化的情況下,我們就不容易估計那些會真的發生。甚至,造成生命的改變的因素其實很多很多是偶然或小事情的堆積所成的,而不是一般所猜想的大的事件,這些小事情當然更難預期,也就更難被具象化。

看不見,那要怎麼辦呢?有些人主張,那就去好好設定一個未來的自己吧!當人擁有有一個目標,而且對於自己的未來有著清晰感的時候,通常就會適應得比較好。更知道往哪裡前進,更有目的性,更有主控感。這就是為什麼有些人主張要做「寫信給未來的自己」這類的活動,來加強自己對於未來的清晰與確定程度。

不能預測的未來,如何能作為指引?

但是,倘若我們認真把D. Gilbert的主張拿進來看,這裡還會產生一個困境。那就是,未來的自己我們現在所設定的目標,也必須依照這個目標去前進才能有方向感,甚至也才能有足夠的動機去前行。這也是為什麼一般處在戀愛關係的人們最愛做的事情就是去想像未來兩個人在一起生活時的美好樣貌,這使得大家雖然明白受傷的機率甚高,但仍勇敢往前。

然而你其實根本無法真切的預測自己的未來!倘若真要去預測,那也只能根據現在的你的狀況去想像,基於現在的你的感受,想法,渴望等等去做出想像和預測。然而,如同Gilbert所指出的,由於未來的你其實很有可能跟現在的你有很大的不同,例如:在他的演講中也提出一般人在十年後喜愛的歌,電影,休閒等其實都有很大的變化,願意為這些事情所付出的代價也頗有差異。所以,這個預測很可能只是反映出一種偏見。Gilbert在他「快樂為什麼不幸福」的書中,也就很直白的指出,人對未來的想像只能靠現在,但是所謂的現在又充滿了偏見。

他在書中也引了不少相關的研究來指出,我們對自己的未來其實不太有預測能力。我們根本無法知道自己得自己在一年後會有什麼感覺,也搞不清楚哪些事會、又哪些事是可以預測我們的感覺。如前所說,人們會以為一些大的事件會對自己有比較大的影響,但其實小事情比大事情更容易讓我們的情緒受到打擊、失去平衡。

那麼如果以現在的你來定義未來的你,並且直線的向前,那麼不就很可能走錯方向了嗎?或許也是基於同樣的原因,Adam Grant在他的Think Again書中,也很反對我們問孩子「你未來想做什麼」這類的問題,因為過早的定型,不僅沒有幫助,甚至有害。

我並非想要否認透過思考未來的自己來釐清目標的可行性。「有夢最美,希望相隨」這句美麗的話也曾經感動過非常多的人,但是我們也得要準備好,這個夢和希望的重點是在促動我們前進的動機,並非綁住我們的框架。目標讓我們樂於前進,勇於前進,但是腳底下走穩每一步,同時也敞開所有調整的彈性。

還是把現在先站穩吧

要解決這個兩難問題,我認為還是得從「現在」來著手了。那現在能做的是什麼?

敞開迎向「會改變」的可能性

Dweck區分了兩種心態:固定心態與成長心態。她所有的研究幾乎都指向,抱持著成長心態的人比較能夠面對可能發生的改變,積極的改善自己來面對改變的挑戰。

如何轉化成為成長心態?Hardy的主張是要先去除掉對過去自己的「認同」(identity)。這個意思是,我們都得要有一個自己是誰的自我概念才能夠知道如何去感受和行動。但是,久而久之,這個我們所建構給自己的這個故事也變成了一個可能的限制框架。所以,要改變,就要有勇敢放棄這個框架的勇氣。B. Hardy在他系列討論「Take Ownership of Your Future Self」的文章中也所提出的一些可用的策略中,有很大部分是要去想像未來的自己,這或許與上述Gilbert的基本假設頗有些矛盾,不過該設計的用意還是在於看到自己突破現在的框架的可能性,至於對未來的預測是否正確,就無須糾結了!

強化對「前進狀態」的覺察

對未來的想像只能作為北極星,但是真正要關注的還是建構行動的習慣與覺察。我在另一篇文章中曾論述:熱情是不可靠的,目標也可能能僵化。那麼,一旦檢視自己的熱情,設定目標之後,下一步就要趕快忘記這個目標,專注在執行的過程。

Seth Godin在他的新書「The Practice: Shipping Creative Work」中,開宗明義的引用了Elizabeth King的一段話「Process saves us from the poverty of our intentions」。其意思是說:我們隨時可能碰到不如意的狀況,使得我們感覺無法再往前走,這時候人類的意志是薄弱的;但是「實做的習慣」才是真正能夠讓我們維持不斷前行動能。

改善內在對話

Ethon Kross提出內心小對話(Chatter)的提醒。所謂的內心小對話,就是我們碰到挑戰時,內心可能會以各種跟自己的對話形式出現如:「你就是不行啦」、「完蛋了,又來了」、「算了,放棄吧,反正掙扎也沒有用」這類的語言。但是當你的腦袋裡反覆的出現這些負向的語言,它就會持續的拖垮你。

針對這些對話,首先就是要能夠覺察到自己正在進行這樣的對話,然後進一步的以「拉遠心理距離」來駕馭這些對話。所謂拉遠心理距離,誠如他在這本書中所列舉的,可以採用「第三人稱」觀點(例如:用『他/她』或用『名字』),或者採取意象性的『壁上觀』的方式來拉遠空間心理距離,或者採取『未來的我』與自己對話的這種拉遠時間心理距離的方式。有興趣的讀者可以進一步的閱讀我另一篇介紹這書的文章

既使你可能不喜歡雞湯式的自我激勵對話,當然如果你願意每天早上都練習稱讚自己,睡前也能夠寫下三個當天的感恩事項,那絕對還是對激勵自己非常有幫助的。不過,至少至少對於上述具有破壞性的內在小對話,則務必要好好的覺察,並且練習去駕馭它們。

CC BY-NC-ND 2.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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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倫不類林以正,現為自由教練;前台大心理系副教授;本土心理研究基金會執行長;齊行國際顧問公司資深顧問,企業教練。目前專注思考「心理彈性」相關議題。 要更瞭解我的狀況,請參閱: https://bit.ly/aboutyichengl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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