粒史學加000176《史記》卷六〈秦始皇本紀〉35：誰把「指鹿為馬」的消息傳出來的？！

三年，章邯等將其卒圍鉅鹿，楚上將軍項羽將楚卒往救鉅鹿。冬，趙高為丞相，竟案李斯殺之。夏，章邯等戰數卻，二世使人讓邯，邯恐，使長史欣請事。趙高弗見，又弗信。欣恐，亡去，高使人捕追不及。欣見邯曰：「趙高用事於中，將軍有功亦誅，無功亦誅。」項羽急擊秦軍，虜王離，邯等遂以兵降諸侯。八月己亥，趙高欲為亂，恐群臣不聽，乃先設驗，持鹿獻於二世，曰：「馬也。」二世笑曰：「丞相誤邪？謂鹿為馬。」問左右，左右或默，或言馬以阿順趙高。或言鹿者，高因陰中諸言鹿者以法。後群臣皆畏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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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秦二世皇帝在位第三年，也就是他二十三歲之際，章邯等人率兵包圍「鉅鹿」。這時，楚國上將軍「項羽」率領楚兵前去援救鉅鹿(章邯等將其卒圍鉅鹿，楚上將軍項羽將楚卒往救鉅鹿)。冬天，改由「趙高」擔任丞相，終於判決殺死前丞相「李斯」(冬，趙高為丞相，竟案李斯殺之)。夏天，章邯等作戰多次敗退，二世皇帝派人去譴責章邯，章邯害怕之下，派長史「司馬欣」回京師彙報情況，請求指示(夏，章邯等戰數卻，二世使人讓邯，邯恐，使長史欣請事)。然而，新上任的丞相「趙高」既不接見，也不信任(趙高弗見，又弗信)。司馬欣深感害怕之下，趕緊逃離，趙高派人去追，沒有追到(欣恐，亡去，高使人捕追不及)。

司馬欣回到軍中見章邯說：

「趙高在朝廷中掌權，將軍您有功也是會被殺，無功也是會被殺的(趙高用事於中，將軍有功亦誅，無功亦誅)。」

這時，項羽加緊進攻秦軍，俘虜了秦將「王離」，章邯等人最終選擇率兵投降各地崛起的諸侯們(項羽急擊秦軍，虜王離，邯等遂以兵降諸侯)。

八月己亥日，趙高想要作亂，恐怕群臣不聽從他，就先設下計謀進行試驗，帶來一頭鹿獻給二世皇帝(趙高欲為亂，恐群臣不聽，乃先設驗，持鹿獻於二世)，說：

「這是一匹馬。」

二世皇帝笑著說：

「丞相您說錯了吧？把鹿說成是馬(丞相誤邪？謂鹿為馬)。」

二世皇帝問左右大臣，左右大臣中有的沉默，有的故意迎合趙高說是馬(問左右，左右或默，或言馬以阿順趙高)。有說是鹿的，趙高就在暗中假借法律陷害那些說是鹿的人(或言鹿者，高因陰中諸言鹿者以法)。以後，大臣們都畏懼趙高(後群臣皆畏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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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內容就是歷史上有名的「指鹿為馬」。但關於這個故事，我心中有著許多疑惑。

首先，趙高的動機為何？司馬遷寫到「趙高欲為亂，恐群臣不聽，乃先設驗」，那麼這位剛鬥垮前任丞相的新任丞相趙高，最終目的是希望「篡位」嗎？如果不是，把秦帝國弄亂，對於身為丞相的他並沒有任何好處。因此，以此推論，趙高的最終目標應該是「篡位」。另外，從趙高可以接任「丞相」，甚至意圖篡位來看，趙高應該不是我們印象中的「宦官」，也就是太監才對。

再者，朝堂之上哪來的「鹿」？我想，或許是「丞相」趙高想假借獻一匹「千里馬」給二世皇帝，否則身為群臣之首的趙高，為何會牽著一頭鹿上朝？

另外，鹿的叫聲與馬的叫聲完全不同，如果二世皇帝如此詢問趙高，趙高該如何回答？這齣難以相信的鬧劇，真的可能曾經發生過嗎？

因此，關於「指鹿為馬」的第三個疑問是：誰把這件事記錄下來的？換言之，司馬遷的這段紀錄是源自於哪裡？如果真的發生過這件事情，趙高會讓一旁的史官把這件事情記錄下來嗎？一定不可能。畢竟連認為是鹿的大臣都遭到懲罰，所以趙高不可能讓這件搬弄是非的故事流傳出去。那麼另一個可能則是，當時附和趙高說是馬的大臣，事後因為愧疚而把事情流傳出來。另外，我們也不能排除這個故事可能是民間傳聞，用以批評趙高亂政，最終被司馬遷在訪談中採信的可能。

由於，「指鹿為馬」的故事目前僅有司馬遷有留下紀錄，其他文獻中並沒有任何相關紀載。而且，這故事有些誇張，「馬」與「鹿」的差別應該也算滿大的，用如此簡單的方式來檢驗大臣們是否歸順於我，似乎有些可笑。因此，對於這個故事的真偽，我始終持保留態度。

然而，話雖如此，趙高的弄權應該是可信的。因為帝國東方的叛亂日益嚴重的情況下，新任丞相趙高仍舊能把二世皇帝蒙騙住，也沒有其他大臣敢跟二世皇帝說真話，導致帝國始終無法有效平定叛亂。這些真實的狀況，民間應該都看在眼裡吧？！

因此，我的推論是：民間流傳趙高用「指鹿為馬」的方法把敢說真話的大臣一一構陷入獄，似乎也滿有道理的。畢竟，百姓能虛構的故事有他眼界的限制，所以才會出現如此簡單的計謀。而這個民間流傳的故事最終被四處訪談的司馬遷所採信，進而出現這段紀載的。

撇開「指鹿為馬」的真偽，趙高就算蒙騙的了二世皇帝一時，也蒙騙不了一世。當各地起義軍兵臨臣下之際，趙高的詭計勢必會被拆穿，屆時趙高該如何是好？就讓我們繼續看下去。

以上，就是這段史料帶給我的小小推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