粒史學加000261《史記》卷九〈呂后本紀〉10：呂太后得了狂犬病？還是心臟病？

──────────原文──────────

太傅產、丞相平等言，武信侯呂祿上侯，位次第一，請立為趙王。太后許之，追尊祿父康侯為趙昭王。九月，燕靈王建薨，有美人子，太后使人殺之，無後，國除。八年十月，立呂肅王子東平侯呂通為燕王，封通弟呂莊為東平侯。

三月中，呂后祓，還過軹道，見物如蒼犬，據高后掖，忽弗復見。卜之，云趙王如意為祟。高后遂病掖傷。

高后為外孫魯元王偃年少，蚤失父母，孤弱，乃封張敖前姬兩子，侈為新都侯，壽為樂昌侯，以輔魯元王偃。及封中大謁者張釋為建陵侯，呂榮為祝茲侯。諸中宦者令丞皆為關內侯，食邑五百戶。

──────────翻譯──────────

經過上一段內容的封侯調整後，「太傅」呂產，「丞相」陳平等人向太后進言說：「武信侯」呂祿(也就是呂太后的侄兒)是上侯，在列侯中排在第一位，請求立他為趙王。太后同意，並追尊呂祿的父親「康侯」(也就是呂太后的二哥)為趙昭王。

呂太后掌政的第七年九月，燕靈王「劉建」去世，他有一個姬妾生的兒子(有美人子)，太后派人把他殺了，所以「燕靈王」絕了後代，封國被廢除(無後，國除)。

呂太后掌政的第八年十月，立「呂肅王」的兒子東平侯「呂通」(也就是呂太后的姪孫)為燕王，封呂通的弟弟「呂莊」為東平侯。

這年的三月中旬，呂后舉行了除災求福的「祓【音同福】祭」，回來路過當年秦王子嬰投降的地方──「軹道亭」時，看到一個像是條黑狗的東西，一下子撞到呂太后的腋下(見物如蒼犬，據高后掖)，然後忽然又不見了(忽弗復見)。讓人占卜，說是當年那位被毒殺的小趙王「劉如意」在作祟，從此太后得了腋下疼痛的病。

呂太后因為外孫「魯元王」張偃年幼，加上很早就死了父母，孤單勢弱，就封已經去世的女婿「張敖」的前妾所生的兩個兒子，「張侈」為新都侯，「張壽」為樂昌侯，來輔佐魯元王張偃。又封中大謁者「張釋」為建陵侯，封「呂榮」為祝茲侯。宮中宦官擔任令和丞的都封為關內侯，食邑五百戶。

─────────解說與心得─────────

孔子曾說：「及其老也，血氣既衰，戒之在得」。

從這幾段史料來看，確實如孔子的描述一樣，此時仍持續掌政的呂老太后，她努力地想多幫呂家鞏固勢力，並且以祖母的身分盡可能地多照顧一點孫輩。面對這個符合人性的「貪心」老人，功臣集團並沒有選擇對抗或勸諫，而是順應呂太后的想法，讓她有機會封更多呂家的人為王。

為何功臣集團會做出這番讓步呢？其實，呂氏族人之所以能封侯拜相，只因為朝廷中有呂太后掌政的緣故。然而，呂太后無論多麼常受，最終一定還是得邁向死亡。因此，當呂太后往生之際，呂氏諸王將會失去依靠，屆時即可一併除去。這也就是現階段功臣集團並不急於與呂太后對抗的緣故，因為「時間」就是他們對抗呂氏的最佳武器。換言之，這就如同老子所說的「將欲奪之，必固與之」的道理一樣，功臣集團如同是在溫水煮青蛙一樣，讓呂氏政權的權力緩緩上升的同時，也將是呂氏政權覆滅的開始。

另一方面，隨著呂太后的年邁，她應該也意識到自己是諸呂能夠封王的憑藉，或許是體力變差了，或許是看著同輩相繼凋零，此時呂太后特地去舉行消災的祈福儀式，應該是希望能讓自己活久一點，才能有更多時間來穩固呂氏的政權。相較之下，當年受傷的劉邦，選擇不看醫生而直面死亡，更顯得格外豁達。

然而，接下來司馬遷為我們留下一對匪夷所思的內容：當呂太后參加完祈福儀式後，在返回京師的途中，於郊外遭到類似黑狗的東西撞傷腋下。為何「見物如蒼犬」逼近呂太后時，一旁的人員沒有擋住呢？難道這如蒼犬的東西速度很快，導致一旁的人無法及時反應？再者，這「物如蒼犬」在撞傷呂太后的腋下後，竟然就消失不見了？這如蒼犬的東西真的是指黑狗嗎？還是其他長得像黑狗的物體？這類似刺殺的行徑，在缺乏其他史料的佐證下，給予後人無限的想像空間。

如果不考慮時代背景，單就速度快到一旁的人都來不及反應，而且傷到太后腋下後就消失這幾個特點來看，呂太后的遭遇更像是現代的槍擊暗殺事件。只不過，如果真有狀如蒼犬的子彈，呂太后應該早已當場斃命，不可能僅傷到腋下而已。當然，這樣的推論放到漢朝的時代背景下就更不合理了，畢竟那是個冷兵器的時代。

另一方面，搜尋了一些資料後，發現有些網路上的文章會認為呂太后是遭黑狗咬傷，因此後來在得了狂犬病下身亡。從呂太后後來腋下感到疼痛，接著又在四個月後逝世來看，確實與得了狂犬病後的部分情況類似。可惜司馬遷接下來並沒有描述呂太后在受傷後的脾氣轉變，如果有出現類似更加兇暴等記載，或許更能證明呂太后是否真的得了狂犬病。只不過，如果真是被狗咬傷，太后身旁的人為何沒有阻止，而是讓黑狗長驅直入咬傷太后？又為何黑狗咬人後又憑空消失？

每每遇到這類的難題，我的一貫方式是回到作者與史料中最沒有疑惑的點來看。

就司馬遷所處的時代來思考，當時呂氏的勢力早已遭到剷除，因此呂太后的形象多少應該也已被汙名化。其次，這幾段史料中最明確的記載是呂太后因為腋下疼痛，最終因而病逝。搜尋一下跟腋下疼痛有關的疾病，赫然發現腋下疼痛有可能是心臟疾病、淋巴結腫脹，甚至是罹患乳癌的關係。換言之，呂太后的腋下疼痛或許與蒼犬或是劉如意的鬼魂無關，而是因為年邁而得病的緣故。

再者，司馬遷寫《史記》的部分資料是來自各地蒐集或訪談，因此這則內容或許是來自某些厭惡呂氏的人們，他們因為得知呂太后腋下疼痛而捏造出這段蒼犬的傳說，藉此彌補心中對呂氏的不滿，間接導致司馬遷留下這段匪夷所思的記載！？

總而言之，從這些記載來看，無論呂太后是得了狂犬病或是心臟病、乳癌等疾病，可以確定的是此時呂太后的身體狀況已經不太好了。那麼，接下來她該如何安排身後的事情呢？就讓我們繼續看下去。

以上，就是這幾段史料給我的小小收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