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被抄襲

一年多以前，我發現網路上一位小有名氣的年輕人抄襲我的文章，甚至連我當時放在文章後面的「喜歡我的文章嗎？不妨請我喝杯咖啡」等等乞討文，也整段照樣搬走。

於是我寫了以下這段話，希望用比較委婉的方式，來提醒一下這位仁兄（以下姑且稱他為「X」）：

對於「稍微專業一點」的作者來說，「寫作規律」和「寫作紀律」是很重要的，但不是要「多」。

而且道理很簡單，除非是可以自己生出很多東西的天才（這多半會出現在理工和文學領域，商管方面很少見），否則基本上就是「吸收多少 + 實作多少 + 個人原創多少 =（最多）吐出多少」。

如果某個人「吐出」的量明顯多於前兩個因素、或是「原創」方面可疑，多半就有問題。這是我個人的偏見，不過用來觀察的準度還蠻高的。

也就是說，如果想透過發表作品來建立個人品牌，最好能留意這幾點：

• 文章的重點是質精、而且有自己的洞見（這一點最重要），多不是重點。
• 雖說多不是重點，但一定頻率的曝光還是需要的；而品質和頻率都維持一定水準的寫作，除了天分之外（這一點不是人人都有），最重要的就是「寫作紀律」（只要有心，人人都做得到）。
• 而除了品質和頻率之外，「寫作紀律」的另外一個重點是「原創」；關於原創，我們稍後再談。

一年多之後的今（2021）年五月，我發現X繼續變本加厲，拿著到處拼湊來的東西到處遊走；於是我繼續寫道：

寫這則的緣由，是在社群媒體興起之後，有些本質還算優秀的年輕人或許是因為資訊焦慮、或是急著想證明自己，所以透過到處消化轉貼別人的作品片段據為己有，而且還洋洋得意自己的「多產」。

但這種手法是很容易被看破手腳的（因為社群媒體上眼睛很多啊， 「資訊來得容易」是兩面刃），而且只要被我抓到一次，無論你多優秀，我對你的評價就不會高。

消化引用別人的作品或創見是日常，但標註一下出處、尊重一下原作，並不會減損你的智慧和價值；給別人越多的credit，遲早都會變成迴向自己的功德。

如果看不清這一點，你就只是個對岸所謂的搬運工而已，沒什麼了不起的，你的人生也不會變得了不起。

說到「原創」的觀念，往往會落入兩種極端：

• 只要是用我名字發表的，不管我文章中抄錄、致敬了多少別人的東西，都算是原創；
• 每一個字都必須是自己刻出來的，否則就不是原創。

其實以我這樣資質平庸的人、又是在這個資訊流通自由到氾濫的時代，寫文章很難完全不引用他的人作品、或是以他人的研究結果為基礎。

所以在「合理引用、標註出處」的前提之下，其實不會有太大問題；甚至在個人非營利使用的前提下（例如社群媒體閒聊），標準或許還可以再稍微寬鬆一點。

然而回到「個人品牌」這件事情來說，不管目的是「名」或「利」，使用別人的作品多少是在「佔便宜」，更應該將功勞分一些給原作者；除非原作者已經依照CC創用規則標示「無須標明出處」（No attribution）。

所以我在上面的引文中提到兩點：

• 資訊的自由傳播是兩面刃：它讓你「參考」別人作品更方便，但也更容易讓你原形畢露；
• 不要怕揭露參考來源：它可以讓你的作品和洞見更可信，把一些功勞歸給別人不會減損你的成就，甚至未來可能帶給你更多好處。

在過去資訊不流通的時代，有些外文能力佳、有機會接觸國外資訊的人士（往往是學校教授）會以「譯介國外文章」作為自己的作品，甚至當作進身之階；有些人會標註內容來源，但有些則是對原文加頭加尾（或是去頭去尾）之後，完全當作自己的著作。

例如我在2009年的〈「天下文章為我用」的藝術〉和2011年的〈那老師還是錯了〉這篇文章中，就談到過這類「據為己有」、但又錯誤百出的案例。

不過對於個人作者來說，這種壞習慣應該已經是過去的事了（但在新聞媒體還是很常見，翻譯外電不標來源，往往還翻錯）。在合理借用他人觀點或作品、再加上個人創見或分析，寫出不錯的文章應該不是太難的事情。

不過今天X又讓我失望了：舊性不改，而且竟然還可以開課講包括「寫作紀律」的東西。

於是有了今天的貼文：

有件事情很久以來不想提，不過這兩天真的踩到我了。

有個年輕的傢伙長年抄我的東西，所謂「論述」也多半是東拼西湊抄來的（特別是從對岸抄），在不知道的人之間倒也累積了一點小名氣，以為真有點什麼本事。

不過以這年頭的風氣，這種搬運工可能還真以為自己博學多聞強記，拷貝過的東西都已經海納百川變成自家的，所以認真覺得自己有學問就是了。

最近發現這傢伙要出道當講師、談寫作。雖然寫作誰都可以談、拷貝仔也不見得不能談，但基本的職業道德是人家的是人家的、自己的是自己的、合理引用而且要標出處，這一點並不難。

何況連我這種三流作者的東西都要抄，恐怕你也高明不到哪去。

有趣的是，貼文下方竟然出現了幾位同樣是「疑似受害者」的人。

好吧，話已說到盡頭，以後除非有明顯侵害到我權益的行為，希望可以不必再談這件事了。

還是回到「累積個人品牌」這件事：我相信X有這種聰明才智去收集、整理、重新產出這些抄來的內容，聰明才智多少還是有的；與其用這種方式讓自己顯得多產有學問，其實空洞貧乏，還不如好好消化吸收，原創出令人讚賞的原創作品。

天下能人異士這麼多，你抄不完；只有真正的你自己，才是獨一無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