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抑或瘋癲,人的意義之城,來自古拉格的龐麥郎
一
當年我的知乎點贊與留言最多的一篇回答是解析《我的滑板鞋》的藝術成就。雖然不少人不以為然,但是大多數人持贊同的態度,嘲諷我的觀點的人甚至受到了憤怒的圍攻。底下留言點贊比較多的是:
“有了滑板鞋,天黑都不怕體現的 是在理想道路上前行的人的勇敢的心吧”
“單看歌詞,真的要看哭了”
“整首曲子聽下來,感受到的是月光鋪灑著的,凝結在作者回憶中的,相互交織著的恬淡哀傷與真切幸福。我已年近不惑,相信那些少年時代真心喜歡這首歌的孩子,十幾、幾十年後再聽,能夠感受更深。”
“年紀越大聽滑板鞋越難受,感覺自己找不到初高中甚至是大學時候的自己,越來越平庸,越來越甘於平庸,沉淪為自己鄙視的廢物而無法自拔。歌詞中的滑板鞋永遠也不會找到……”
“答主分析的很好啊,詩歌並不是堆砌多少華麗的辭藻,最重要的是引發人的共鳴,這首哥的歌詞非常好的勾勒出了在中國高速發展的時候之類”
“在他的歌詞裡,我感受到了孤獨,很深的那種孤獨。還有就是我們的渺小與無奈。看他歌詞,何嘗不是看自己?”
這裡是有一種悖反的,雖然龐麥郎這幾年過得很慘,巡演的LIVEHOUSE現場沒有幾個人去聽,他的經紀人依靠借網貸維持周轉,出的鞋賣不了幾雙,但是支持和肯定他的人,關注他的人,數量眾多。比如,2017年的一個網綜,節目組特地請他來,幾個嘉賓主持都讀過關于龐麥郎的深度報導,他們都很真誠地關心他的近況,但是做後期剪輯的是瞧不起他的,人和人之間境界有差別。當時我家小偶像作為最年輕的嘉賓主持,負責插科打諢賣萌扮醜,在B站受到很多攻擊,認為她不尊重龐麥郎。
今年龐麥郎患有精神分裂的消息傳出後,龐麥郎的父親一天接了上百個採訪電話,各路媒體雲集漢中。而即使是在前兩年的沉寂期,也有做深度報導的媒體以及多組紀錄片拍攝者在跟蹤他的境況。新京報、南方週末、南方人物週刊、南方娛樂週刊、中國新聞週刊、澎湃新聞、紅星新聞、真實故事計畫、三聲、X博士,國內有能力做深度報導的媒體和自媒體都能夠輕易獲得選題立項,派記者來到龐麥郎的老家。
二
每篇關於龐麥郎的深度報導,記者都恨不得長度無休無止。他們竭盡全力挖掘到了龐麥郎從童年到現在,從親人到合作夥伴的每個側面,雖然說他的成長經歷較為簡單,但是無論草根還是成名人物,媒體的這種勁頭都是罕見的。
關於龐麥郎的深度報導,最早和最出名的一篇,是《人物》記者鯨書所寫的《驚惶龐麥郎》,這篇深度報導充滿了諸如“女服務員正在把舊床單扯下來,一抖,毛髮、皮屑潑潑灑灑散在空氣裡。他(龐麥郎)起身,沖水,馬桶劇烈抖動。”之類毫不掩飾的充滿厭憎之情的主觀視角。在說到龐麥郎究竟在哪裡出生時,記者打開電腦,調出地圖,讓龐麥郎指出自己在臺灣的出生地,龐麥郎“突然火了,摔了電腦,機身邊緣被磕出一個小坑。”該篇報導在當時就引起巨大爭議。
雖然媒體衰落,但是各個媒體派去為龐麥郎做深度報導的都是精幹,他們瞭解這些爭議,謹慎地避免主觀評價,力圖客觀還原他的成長過程,探究他的內心世界,公正地描述他的理想和導致他的困境的弱點,小心翼翼挖掘報導所能提供的公共價值。這種客觀是很難的,記者們不可能不帶有主觀情緒,否則他們也不會帶有這超乎尋常的熱情。他們往往還會公開發表沒什麼人看的記者手記來還原選題的過程,寫作的思路。只不過這種主觀情緒和鯨書大為不同。
三
龐麥郎本名龐明濤,出生於陝西省漢中市甯強縣一座閉塞村莊裡,他因家境不好,早早輟了學。在農村的鄉親朋友們眼裡,身體太弱,幹不了農活,沒有用處,誰都瞧不起他。整天在家寫歌,一心想成名。
他父親龐德懷說起兒子從小就任性、愛音樂,上學的時候就作文寫的好,他初中時就自己坐大巴四個小時從家裡到漢中市,就為了買一把吉他。“最後花了200塊,買了一把破琵琶。”龐德懷一直吉他、琵琶分不清,他也從不和兒子談心。(主要出自南方週末《誰毀了龐麥郎》)
他聽到邁克爾•傑克遜的歌被震撼了。他聽說邁克爾•傑克遜一首歌能賣幾十萬。他在音樂BBS尋找人幫他做歌。他的歌被音樂公司聽到。追溯《滑板鞋》的走紅,華數唱片公司和蝦米音樂平臺各執一詞,前者認為是公司投入百萬級資金運作半年的結果,後者則認為它的推薦起了關鍵作用。
他曾經排斥商業化,他認為歌手就應該像邁克爾•傑克遜發歌,開演唱會,而不是上綜藝,雖然最火的時候經常有綜藝找他。
2015年,白曉遇到了他,成為他的經紀人,幫他張羅各個城市的livehouse演唱和各種小規模演出,買票的人越來越少。於是2019年,白曉張羅著入駐短視頻,開始直播,開了自己的網店,賣自創品牌滑板鞋。
白曉認為龐麥郎精神有問題,於是自學心理學,在2021年初,一次因為龐麥郎與父母吵架被送進醫院檢查後,白曉對公眾宣佈龐麥郎得了精神分裂。
四
龐明濤把名字改成龐麥郎,他給漢中市命名“加什維科市”,甯強縣命名“古拉格鎮”。他甚至給來採訪的記者們取了異國特色的名字。
名字是一種古老的巫術,他關於身份識別和自我構建,確立自己在世界中的位置。在一些童話(如《千與千尋》)中講不要忘記自己的名字,在另一些童話(如《地海傳奇》)中只有對最親近的人才會說出自己的真名。
在知識份子那裡,古拉格所代表的意義,龐麥郎未必知道,但是龐麥郎構建了自己的烏托邦,在自己的世界裡,指天畫地,言出法隨。逃離庸俗、命中註定的乏味和一眼到頭的生活。
人的意義只能是自己賦予的,而不是別人賦予的,人們能夠對龐明濤賦予什麼意義呢?上限是一個能夠認真工作,娶妻生子的打工仔,下限是三和大神。
沒有人會記得一個打工仔的名字,只有許立志的詩《流水線上的兵馬俑》會記下:
沿線站著 夏丘 張子鳳 肖朋 李孝定 唐秀猛 雷蘭嬌 許立志 朱正武 潘霞 苒雪梅 這些不分晝夜的打工者
五
鯨書出生在盛產既自卑又勵志的文化人物的四川自貢,她自稱那裡的生活閉塞落後。鎮上經常有暴力流血事件,她的學校每隔幾年就會死一個人,在這種環境下,她總是十分警惕。
她對寫出這篇稿子十分自豪,2017年她線上上開寫作課,課程主題是“如何動筆寫下你所感受到的一切”,代表作排第一的就是《驚惶龐麥郎》。後來參加金馬的創投會,大家輪流自我介紹,輪到她,帶著毫不掩飾的驕傲說“估計你們也看出來了,沒錯我就是寫龐麥郎的那個作者”。
在非虛構作品影視化的熱潮中,她與丈夫創作了一篇關於長江漂流的非虛構作品,利用媒體資源進行造勢宣傳,想要找投資改編電影,但是風口已過,不但如此還陷入了被指洗稿的糾紛。
直到2020年,龐麥郎對鯨書的採訪仍然耿耿於懷:“她和我都是同樣來自小地方的人,我覺得她會幫助我,她在我這裡表現的特別的像我的朋友,可是結果誰又能知道呢;她用筆作刀,將我最後的一點尊嚴刺穿,文字內容讓我不寒而慄,也與我的很多真實情況不符。她為了出稿出位,真的用心良苦了!從那以後我便又開始了迷茫,好多人都來罵我,我回應不了,我也不知道如何回應,我沒有團隊,我是憑藉自己一個人走出來的…..”
後來的記者們與鯨書完全不同。讀關於龐麥郎那些從長度上來說恨不得永無終止的深度報導,如同閱讀一篇心比天高的主人公不斷掙扎又沉入黑暗的小說,共情能力強的不免生出絕望感。我想,其中帶進了作者心境。
傳統媒體業已衰微,有野心抱負的深度調查記者都離職闖蕩。只剩下這些年新招的年輕記者,特別主要是傳媒專業畢業的女記者。他們只是一個城市的小白領,或者往高點說知識精英,考慮的是房子、子女教育、個人創業,這些希望並不比龐麥郎的音樂夢更高。但是他們進入深度調查記者這個行業就一定看過前輩的光榮事蹟,是有自己的理想的,這種理想的實現不比龐麥郎的音樂夢更容易。相關報導中提及的記者的名字,紀錄片導演的名字就有幾十個,他們的才華,對這個世界有洞察理解都是這個時代的佼佼者,但是沒有人對著這些名字感興趣。
六
龐麥郎不善言辭,記者們把大量精力都放在了他那喜歡說話,一心琢磨宣傳的經紀人白曉身上。
白曉在2015年秋天機緣巧合認識了龐麥郎,那時他22歲。在遇到龐麥郎之前,他打打零工,靠做攝影、錄音、景觀設計,還能掙到一些錢,跟著龐麥郎之後,他說自己一直在賠錢,一直靠網路借貸生活,為龐麥郎的理想埋單。六年下來,他的負債已經接近50萬元。但白曉覺得很值得,他一路作為龐麥郎的觀察者,累積了很多別人看不到的素材,未來某一天,這些素材會被他寫進書裡。“也許我真的能夠像喬納森•斯威夫特、米蘭•昆德拉或者布魯諾•舒爾茨這樣的人出現在這個世界上,因為我有一個這樣的作品。龐麥郎他就是這麼魔幻、這麼神秘。我用了六年的時間積累了這樣一部作品,或者說積累了這樣一個觀察,我覺得值。”他說。(主要出自南方週末《誰毀了龐麥郎》)
但是,在另外的記者眼裡,龐麥郎和白曉不是這種堂吉訶德和桑秋的關係。白曉說“我們要賺錢,我們要改變命運,我們不能生活在社會最底層、像螻蟻一樣滿大街亂跑。”“我的目的很簡單,就是掙錢,龐麥郎不在乎掙錢,他就在乎他的音樂夢想”。白曉概括兩人最後兩年的合作,“他賺了,我一直在倒貼錢”。他對記者說他現在遭遇了網路暴力,精神壓力很大,如果情緒受到刺激,有可能再曝光其他事情。
龐麥郎全家都不信任白曉。白曉時常向他們透露自己認識很多明星,很多經紀人,也有很多場地資源。“後來發現他誰也不認識,只有live house的一些資源”。在表弟的視角裡,那時龐麥郎已經對白曉有所警惕,很多事情會徵求表弟的看法,並要求表弟對白曉保密。龐麥郎母親則形容白曉是“很狡猾的一個人”。(主要出自新京報《龐麥郎經紀人:公開他的病情是在幫他》)
這個羅生門的故事可能並沒有那麼複雜。白曉有著他的夢想,出過專輯,也寫了一本詩集,兩者都無人問津。他說自己在龐麥郎尚未成名時與之有過一面之緣。在日後的回憶中,那次偶遇被鍍上了夢想的金光:“他當時特別的土,唱歌嚴重跑調,穿得特別不講究,(錄音棚的哥們兒)還勸過他讓他踏踏實實賺錢,不要搞音樂了……可當時誰又能想到,龐麥郎最後能憑藉音樂走出來!我自己都堅持了好多年,現在連個屁都不是。”(主要出自南方人物週刊《龐麥郎 孤獨及其所創造的》)
兩人認識的第三年。在一次演出的路上,白曉戴著耳機聽龐麥郎的歌,聽到“有了滑板鞋,天黑都不怕”這句歌詞時,他突然靠著車窗哭出來。“我感覺我沒有滑板鞋,而他有,所以他天黑都不怕。”
他試圖依靠龐麥郎實現自己的理想,但是夢想破碎。
七
龐麥郎想要像邁克爾·傑克遜一樣發專輯,開演唱會。這個夢想在這個時代不合時宜。
薛之謙、李榮浩、許蒿這些最有名氣的原創歌手不停的發新歌,除了忠粉無人在意。胡彥斌講為什麼要上綜藝,因為不上綜藝音樂沒人聽。甚至曾經天王級別的周傑倫,在發歌前也要行銷造勢。2019年7月炒作話題周傑倫粉絲已經老了,上不了微博超話,帶動網友刷到超話第一,你們不會覺得這是自發的吧?剛剛的新歌則是點贊20萬才解鎖,你們不會以為不到20萬贊就不發了吧?
為何抖音快手那些不知名沒作品的,只會學貓叫,只會耍寶的網紅賺錢容易的像用盆接水,自己賺錢卻那麼困難?我想不光白曉困惑,很多人也同樣困惑。我的猜想是人的理智和衝動是大腦的不同區域管理的。大多數人耽於粗暴簡單的娛樂,煽情的氛圍,一旦到達深入思考的領域反而會抑制消費衝動。
八
在龐麥郎的《陌生的魔術師》中,回憶了小時候第一次看到魔術表演:
一個陌生的男孩來到他們的小鎮 一個晚上他表演了自己的魔術 他成熟的站在觀眾的視野 他成熟的站在銀幕的中間 一個女人和他同時登臺正誘惑著所有人 一個男人和他同時登臺正誘惑著所有人 試圖以幾分叛逆的危險眼神挑逗 所有觀眾的眼球 他想讓一切變得複雜而簡單 他想讓一切變得富有挑戰性 他們如此神秘而且捉摸不透的眼神 在他手裡的面紗瞬間化為 烏有出其不意的再現 在他手裡的面紗瞬間在變色 在他手裡的面紗瞬間在消失 在穿著西裝的女人手裡出現 在穿著西裝的女人手裡去拿 他在問那個女人 我該說什麼 我該穿什麼 他手裡的面紗背後是一個布丁 他手裡的面紗背後是一個頂真 他告訴那個傲慢的女人不要說什麼 布丁布丁布丁布丁布丁 他告訴那個傲慢的女人不要說什麼 頂真頂真頂真頂真頂真 你看見的將會是另外一個世界 你相信這一切都是那麼的變幻莫測 你相信這一切都是那麼的怪異完美 他氣質迷人的出現在觀眾的視野 他在問那個女人 我該說什麼 這裡沒有我想要的東西 你看見的將會是另外一個世界
這首歌我是從B站評論中找到的歌詞,唱的完全沒法聽。但是讓我想到《百年孤獨》的開頭:
每年三月,衣衫襤樓的吉卜賽人都要在村邊搭起帳篷,在笛鼓的喧囂聲中,向馬孔多的居民介紹科學家的最新發明。他們首先帶來的是磁鐵。一個身軀高大的吉卜賽人,自稱梅爾加德斯,滿臉絡腮鬍子,手指瘦得象鳥的爪子,向觀眾出色地表演了他所謂的馬其頓煉金術士創造的世界第八奇跡。他手裡拿著兩大塊磁鐵,從一座農舍走到另一座農舍,大家都驚異地看見,鐵鍋、鐵盆、鐵鉗、鐵爐都從原地倒下,木板上的釘子和螺絲嘎吱嘎吱地拼命想掙脫出來,甚至那些早就丟失的東西也從找過多次的地方兀然出現,亂七八糟地跟在梅爾加德斯的魔鐵後面。“東西也是有生命的,”吉卜賽人用刺耳的聲調說,“只消喚起它們的靈性。”霍·阿·布恩蒂亞狂熱的想像力經常超過大自然的創造力,甚至越過奇跡和魔力的限度。
他回憶兒時的美好:
那裡是我們的故鄉 那裡有我們的童年 你是否聽見我在黑夜裡哭泣 那是因為我很愛你 你是否看見我在黑夜裡徘徊 那是因為我很想你 那些孩童的往事仿佛出現在眼前 那些開心的往事仿佛停留在心間 我多想回到故鄉重溫那時的美好 我多想回到故鄉找到兒時的夥伴 你我手牽著手好喜歡 你我手牽著手仰望天空 你我手牽著手唱著同一首歌 你我手牽著手夢想伴隨著童年走過 那是一個夜晚我離開了故鄉 那是一個夜晚我在海角天涯 可否告訴我我憧憬的未來和現實有多遠 可否告訴我我期待的未來是否已經轉變 我不知道我的心停泊在哪個港灣 我不知道我的心是否還會回來 我們還會記得那一天 我們還會記得那一年 你我手牽著手好喜歡 你我手牽著手仰望天空 你我手牽著手唱著同一首歌 你我手牽著手夢想伴隨著童年走過
這首《我將停留在哪裡》可聽性極高,我放在歌單聽了很多遍。想到的是蘇格蘭民謠詩人彭斯寫的回憶兒時與妹妹在一起的美好時光的那些詩,停留在童年之美好的是人類亙古之感情。小時候龐明濤住在姑姑家裡。他有一個最好的朋友,是一頭奶牛。上學要和哥哥一起走,如果哥哥不等他,他就一路哇哇哭到村口。他最喜歡玩老鷹抓小雞的遊戲,因為可以和其他小朋友手牽手。
他也關心別的孩子們:
我走過每一條馬路 我走過每一個路口 我的心似乎從來沒有平靜 我的心似乎感到有些仿徨 馬路上熟睡的孩子 馬路上熟睡的乞丐 他們為什麼忍受寒冷 他們為什麼忍受饑餓 他們的等待讓我感到驚慌 他們的等待讓我不知所措 我想世上還有很多苦難的孩子 我想世上還有很多苦難的乞丐 他們需要我們的愛 他們需要我們給予 我想世上還有很多善良的人們 我想世上還有很多仁慈的人們 哪怕只是給他們一個錢幣 哪怕只是給他們一個晚餐 我不想他們睡在馬路上 我不想他們流浪在街頭 他們應該有自己的歸宿 他們應該有自己的家園 馬路上熟睡的孩子 馬路上熟睡的乞丐 他們需要我們關心 他們需要我們慈悲 我們願和他們一起承擔命運的考驗 我們願和他們一起度過命運的拮据 ——《馬路上的乞丐》
《我的滑板鞋》則是這個時代需要記住的詩歌。想要挽住最難忘珍貴的時間總是會令人動容。通過白描刻畫了作為客體進入大城市魅力之都月光下冷清孤獨中獨自起舞的意象,從主觀角度是人生最美好的時光,從上帝視角,又是那麼的可憐可憫。這種可憐可憫我認為對所有人來說都是適用的,無論你什麼樣子的出身什麼樣子的經歷,人生有幾個這種難忘的歡樂時光呢。這種對歡樂溫暖的珍惜怎麼會有高低貴賤之分呢。奇怪的是,我看到寫詩寫到大巧不工觸動內心的學歷都不高,大概寫詩不是靠技巧,而是靠內心吧。他們內心有所感悟才去寫。
有些事我都已忘記 但我現在還記得 在一個晚上 我的母親問我 今天怎麼不開心 我說在我的想像中 有一雙滑板鞋 與眾不同最時尚 跳舞肯定棒 整個城市找遍所有的街 都沒有 她說將來會找到的 時間會給我答案
我想到的是《公民凱恩》,童年的一些簡單純樸的願望是記得最清楚的。滑板鞋代表的是他對美與自我實現的追求,母親的意象代表的是童年的溫暖。這種溫暖和後文清冷的大城市形成對比。從溫暖的懷抱走向孤單一人是多麼難以言說。作為貧苦家庭的孩子,物質匱乏,能夠滿足一個這樣的願望一定是永遠銘記的。極易引起共鳴。我們捫心自問,我們找到自己所想要的東西了嗎?時間給我的答案是什麼?張楚說;“我的母親問我,今天怎麼不開心,我從沒有寫過這麼好的歌詞”。賈樟柯說:“時間,時間,會給我答案,多準確的孤獨啊”。
星期天我再次尋找 依然沒有發現 一個月後 我去了第二個城市 這裡的人們稱它為 魅力之都 時間過的很快 夜幕就要降臨 我想我必須要離開 當我正要走時 我看到了一家專賣店 那就是我要的滑板鞋 我的滑板鞋 時尚時尚最時尚
為了滑板鞋,找了兩個月,去了兩個城市,白描勾勒式的敘事。魅力之都是大城市對鄉下孩子的吸引。大城市如此有吸引力,但是不是其居所,夜幕很快降臨。如同王國維所說: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此第三境也。此等語非大詞人不能道。自從一見桃花後,直至如今更不疑。
回家的路上我情不自禁 摩擦 摩擦 在這光滑的地上摩擦 月光下 我看到自己的身影 有時很遠 有時很近 感到一種力量 驅使我的腳步 有了滑板鞋 天黑都不怕 一步兩步 一步兩步 一步一步似爪牙 似魔鬼的步伐 摩擦 摩擦
這段描寫很多的意象,一是達到馬斯洛所說的巔峰體驗的興奮,這種體驗大部分人一生難得有幾次。一是抗拒生命荒蕪孤獨的悲壯淒涼,月光下,魔鬼的步伐,不再懼怕天黑體現的是哥特式美感。
我給自己打著節拍 這是我生命中 美好的時刻 我要完成 我最喜歡的舞蹈 在這美麗的月光下 在這美麗的街道上 我告訴自己這是真的 這不是夢 這種美好時刻一生能有幾次呢,如同賣火柴的小女孩,但願永遠不醒。永遠持續下去: 一步兩步 一步兩步 一步一步似爪牙 似魔鬼的步伐 摩擦 摩擦 在這光滑的地上 摩擦 摩擦 似魔鬼的步伐 似魔鬼的步伐
在我這裡,有志於道的人是超脫凡俗的,無論他是否能夠取得成就,無論他有多少缺點,只要能夠保持混元赤子之心,萬物不能侵。鎮政府人員接受採訪時說:“你設身處地想一想,以後他爸去街上,人們在後面指指點點說他娃得了精神病,影響多不好。他還沒物件,他家還要在當地生活呢”,常人世界裡的庸常之見。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又何必醒來呢?
每天醒來世界就又更瘋狂一分,極目所望,盡是癲狂,你我皆是曲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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