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空中城堡的愛卻教會了我怎麼勇敢去愛

法國古斯塔夫·莫羅 (Gustave Moreau) 在他的畫作《朱庇特和塞墨勒 Jupiter and Semele》中描述這樣空中城堡的景象：「在巨大的空中建築物中，既沒有地基也沒有屋頂，覆蓋著茂密飄動的植被映襯著浩瀚的荒漠星空。」這鐵定是愛神朱庇特跟我開過最瘋狂卻真實的玩笑。這巨大的空中城堡祭奠著R與我的愛情。

R是個荷蘭人，個頭不高與我齊平，一個巧克力工藝師傅。2018年我在一次製作手工巧克力的課程認識了他，那是我們的初次見面。一如既往地學生與老師互留了E-mail後就「有緣再見」。半年後，因緣際會下我的一位新的英文家教學生是個販售居家創意服飾的老闆娘，她也愛巧克力，在一次聊起食物的口說課中，我與她意外地發現，我們都曾去上了R的課。就這樣一次在詢問可可豆與巧克力製作的專業知識下開啟了我們這一場雲端上的愛之旅。再次聯繫上R，他已經搬回荷蘭並仍是繼續著他的巧克力創作。

一開始只是一些對於如何把巧克力創造成作品產生的好奇以及尋常一般的問候，慢慢地那些誰也沒清楚的電話物語煲成了粥。一種熟悉的陪伴與習慣的問候，以文字敲打成的愛，有著更多的是兩顆荒漠中不甘寂寞的心。

我不是那麼的確定未來，而只是覺得跟這個人可以肆無忌憚地聊天，我不太需要隱藏自己的真實想法，甚至是那些禁忌的宗教信仰與戀愛觀的衝突，似乎也不妨礙著彼此表達的意見。即使，他並不總是同意我的說法卻很是尊重讓我盡情表達自己的想法。

常常我下了課才正是他新的一天開始，為了彼此聊上幾句，甚至是犧牲自己的睡眠或是他趁上班的空檔偷上線回訊，這樣的方式維繫彼此日夜顛倒的生活節奏。而我一直很嚮往柏拉圖式的精神之愛、友伴之愛，渴望被了解的心，隨著緩緩日子的推進，心亦慢慢地陷入該與不該的開啟？長距離之愛？我們的未來會如何？

他卻是個個性恰恰與我相反的人—何不順其自然地過生活與其思考結果會如何？他並不喜歡那些刻意埋藏關於我們之間的問題—他總是巧妙地迴避那些可能觸及的疑問。

R：「你都是一直想著結局覺得有可能才會去做的人嗎？為何不是享受當下，不去猜、去預測未來，也許走著走著不小心就是永遠了？」我們的交談在他一連串的問號後，我沉默了片刻，對於沒有過的嘗試，我並不知道怎麼回答他甚至是我自己。
隨後，他話鋒一轉，突然間問了我關於我的夢想一事。
R：「難道你也是這樣對待你的夢想嗎？到處去尋求他人的認可或同意？」

我：「可我就是問過、試過，身邊就沒有人同樣用英文寫作表達自己阿？我只知道我的讀者可以是全世界，所以我嘗試以英文寫日誌，還有以英文表達除了可以繼續鍛鍊我的語言能力，訓練寫作的肌肉外，也是對現有職涯持續地有意義的前進，還有某種層面以一種有意識的隔離，可以使自己不在文字裡迷路……一種站在第三視角的重新整理。」

R：「你有沒有發現，你說了那麼多，但你卻甘願屈服在每個你詢問過的人，我相信我絕不是第一個被詢問者。那麼，請問你的夢想為何需要他人的認可與同意？」

“ If you never try, you never know what you are capable of.”— John Barrow.
約翰．巴羅：「你如果從不嘗試，你永遠不知道你能完成什麼。」

我的祖父小時候跟我分享了約翰．巴羅 (John Barrow) 的這句話，並說了：「運氣的確是會眷顧有勇氣的人。你不會一無所獲，就算失敗了，你也有收穫，這才是真正的負責。」在那之後，我從不解釋我的行為，只要我的想法不傷害人，我對自己的決定負起責任。「難道那些說『不可能』的人，你要他們替你過你的人生？」

隔年我的生日，電腦小白的我得到的驚喜禮物是一個架設好的官網與伺服器的連結，裡頭是關於我的文字天地。就這樣我的文字再也不只是躺在日誌本裡或零零散散在偶發的臉書貼文中。

R：「我想妳是勇敢的，不然不會為了可可豆的專業知識以一種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精神開啟我們的連結。」
我想我是勇敢的，包含詢問你這些、那些，與一個只在現實中相處一個下午的人分享那麼多真實的自己；我想我是勇敢的，在隱蔽的房裡書寫到嘗試不同社群平台建立自己的粉絲頁與創作。一開始我只是想寫，每天都分享點什麼……。往後的日子裡，他總是那個除了自己以外的第一個人閱讀我的創作。他從不批評，偶爾稍微修改一下文法，如果有不那麼道地的語法出現時。這是我第一次覺得自己跟夢想都被他好好地接住。

R總是說：「『做你自己』這四個字看來簡單，現實生活中不總是容易，義無反顧是需要時間的底氣與不放棄的前行。」關於批評？螢幕另一端的他走在街道中手指著藍天，告訴我：「留給上天我死後再審判吧！這世間最可憐而不自由的人不是監獄裡的囚犯，而是把自己的生命活成了別人眼中的自己，一輩子唯唯諾諾不敢往自己想要的生活前進。」

這輩子我最討厭任何說教的言語，諷刺地是我曾是老師；而他說教的時候充滿了魅力，也許我是著迷上他靈魂裡住著一個Rocker，對於自己所愛、所追求那麼勇敢無懼的態度；同時，我的內心仍是充滿疑惑……所以，我在他的人生規劃裡嗎？

這一次深刻的談話是打開了我以文字去面對群眾與交流的契機，R帶著我去面對心中的熱愛，並教會我腳踏實地去愛。我們不做愛，更多的是談情說愛與心靈相攜的陪伴。我也半推半就地跟R談了一場不知道會不會有未來的愛，交往五百五十天的日子裡，我們做著一般情侶會做的事，只是我是戴著耳機、敲打著鍵盤，享受著文字裡傳遞的溫度，品嚐著觸不到的愛卻是彼此情感依偎的存在。後來，我們真實的見了面，實際相處了近三十天。

時空的錯置，虛實相間的不可言喻，儘管注定是一場無法著地亦無法回頭重來的愛，這鐵定是愛神朱庇特跟我開過最瘋狂卻真實的玩笑—一場空中城堡的愛卻教會了我怎麼勇敢去愛。

封面照片｜Debby Huds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