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步週記．四四

約莫三公里之後，呼吸開始順暢起來，支氣管和肺葉和肋膜之間總算取得共識同步脹縮，順著邁開的腿腳起伏，還真是不折不扣的同步。

上週被寒流襲個正著，在中壢過嶺的許家三合院，即使喝了熱茶吃了客家菜包，即使劇名很長很怪不過蠻好看，但13度的戶外就是實打實的冷。之後連咳了五天，即使伽利略讀劇的時候依舊腎上腺素充沛，即使開會簡報的時候還是從胸中長出竹子，即使真心認老戴起毛線帽圍巾喝熱水盡量早睡，結局仍然是抗生素刑期服滿。

本著休過一週以復健心情起跑的今晚，腳步卻意外輕快，或許是溫溼也復原到將要跨至平衡的刻度。然而刻度終究是種想像，就像飽足的體能如今已成為某種想像，以20歲的意識驅動40歲的身體，心肺頃刻便發難抗議，終究是頭腦運作先行的動者嗎。跑著跑著發現球場熄燈了，才察覺原來那種平衡感部分來自今天出發比較晚，路途中擾動的因子減少，連最近綻放的杜鵑都粉得特別舒展。三角錐兵圍出方陣，鎮守道路施工之城的最後一座陵墓。

晚出發是因為阿姨來訪，年輕時就遠嫁日本的阿母的親妹妹，在山形農村從一句日文也不會開始種稻米櫻桃西瓜耕耘往後四十多年人生的阿姨，近幾年隨著倆孩子長了年紀，才又逐漸挺直了不用再下田的腰桿。已經八年沒見的姊弟妹湊在一塊兒絮絮叨叨，巧的是三人現時都有些重聽，加上有些已模糊的記憶和有些興奮混搭的國台日語，就這樣話題有時同步有時錯開地從機場到車裡到餐桌到街上到客廳，這會兒行李拆了個遍地雞同鴨講，那會兒泡茶又沖了個滿屋同聲和氣。問這次回來打算住多久，阿姨爽朗地答道，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吧，說不定這是最後一次相聚了呀。空氣裡絲毫沒有糾結停頓，只有壺裡越煮越熱的氤氳。

熄燈的球場邊又亮起一盞燈，明滅之間收拾汗水的球友們輕語談笑著。忽顛忽合的起落裡無意中跑出了歷來最快的成績，雖然始終搞不懂原因，不過有些事好像也不是懂得才會有意義。所以下次再說吧。

20240203的跑步週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