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讲 02 | 苏格拉底:最后的申辩
背景
公元前399年,七十高龄的苏格拉底苏格拉底受到的三条指控:1. 不信仰城邦供奉的神,而信奉新的神;2. 腐化青年;3. turn weaker argument stronger, 都不是法律规定的“罪项”。雅典人抓住苏格拉底的学生克里底亚成为傀儡政权首领这个把柄,把他送上法庭,被判处服毒而死。按照《斐多篇》的记载,面对死亡,苏格拉底非常平静,一如既往地和弟子克里同、斐多、底比斯来的西米亚斯和克贝等人进行哲学讨论,只不过主题成了死亡是什么和死亡之后如何。苏格拉底认为灵魂不朽,将死亡看作一个另外的王国,一个和尘世不同的地方,而非存在的终结。
根据《申辩篇》可以归纳出苏格拉底具有四重身份:公民、教育家、哲学家和神学家。作为公民的苏格拉底并不受人关注,他是雅典城邦的一位自由民,在城邦中自由地辩论和演讲。作为教育家的苏格拉底饱受诟病,他被定罪为毒害青年。作为哲学家的苏格拉底,更是令人痛恨,他被定罪为用较弱的论证击败较强的论证。作为神学家的苏格拉底是最为隐秘的身份,他被定罪为不敬城邦的诸神并引进新神。在这四重身份中,苏格拉底哪一重身份都不被雅典城邦所接受。在这四重身份之外,苏格拉底最为骄傲的是做一名战士。
苏格拉底被判处有罪以后,他的学生已经为他打通所有关节,可以让他从狱中逃走。并且劝说他,判他有罪是不正义的。然而苏格拉底选择了慷慨走向刑场,视死如归。他的理由:我是被国家判决有罪的,如果我逃走了,法律得不到遵守,就会失去它应有的效力和权威。当法律失去权威,正义也就不复存在。
审判过程
审判苏格拉底的是一个500人议会的机构,这个机构由501名雅典公民组成,是雅典公民大会的一个执行和程序委员会,其成员是通过选举的方式产生的。500人议会的职责是为公民大会准备提案,并执行公民大会的决议,同时也负责重大案件的审理。
审判程序按照以下方式进行:诉讼当事人应当亲自提起他们的诉讼,然后法庭首先就是否有罪的问题进行表决,如果裁定有罪,在各方当事人提出一项各自认为公正的处罚以后,再就应予确定的惩罚问题进行表决。如果作为原告的一方,在提起控告后没有获得500人议会五分之一的投票,那么就要交一定数额的罚款作为惩罚。
当时的雅典没有上诉机制,500人议会作出的判决就是终审判决。500人议会不仅仅是一个司法机构,它还是一个立法机构,它是以全体公民的名义来进行审判的,500人议会的决定就是雅典公意的体现。这样的一个机构本身就拥有最高的权威,它根本不再需要上诉机制。
在审判的过程中,苏格拉底申辩他一生都在从事哲学,追求知识、美德和灵魂的完善,苏格拉底称其申辩并不是为了避免使自己受到惩罚,而是为了避免500人议会的错误判决将一个无辜的人处死,从而给判处他死刑的法官带来伤害,也给雅典城邦和雅典城邦的法律本身带来伤害。苏格拉底说道:“法官并不是坐在那里把公正当作一种恩惠来分发,而是要决定公正在哪里,他们发誓不按个人好恶来定案,而是依法作出公正的判决。”
苏格拉底初次申辩结束后,500人议会进行投票表决,以281票对220票判决苏格拉底有罪。接下来,苏格拉底再次发言,苏格拉底可以提请用交纳罚款来代替死刑。苏格拉底说道:“我从来没有过过普通人的平静生活。我不关心大多数人关心的事,挣钱、有一个舒适的家、担任文武高官以及参与其他各种活动。……一个穷人成为公众的恩人,把时间花在对你们进行道德训诫上,怎样对待他才是恰当的?只能由国家出钱养他,此外没有更恰当的办法……”
苏格拉底发言完,500人议会再次就量刑问题进行表决,表决结果是苏格拉底被判处死刑。
评价
尽管申辩篇具有高度的文学性,在当代学术研究中,关于申辩篇是否值得信赖、是否可以提供有用的历史信息这一点,仍然存在着较大的争议。同样悬而未决的还有,申辩篇在多大程度上反映了历史上的苏格拉底的动机与信念。这些争论是关于什么样的历史文献才能够还原历史上的苏格拉底的生活与哲学理念的讨论的一部分。
抛开对其真实性的质疑不谈,申辩篇仍然被视作古典希腊哲学早期最重要的著作。它描述并表明了一个遵纪守法的公民应有的言行举止,柏拉图笔下的苏格拉底毫无过错,却身陷囹圄,但他仍坚定不移地坚持着自己的原则,正因如此,他以其坚定与无畏给后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苏格拉底在法庭上的举止成为了在危急时刻践行哲学观念的典范。申辩篇也由是成为了文学名篇,成为了世界文学的一部分。
申辩原文
尊敬的陪审员们,对于我来说最合适的程序是按先后对前前后后的原告们所指控我的罪状一一进行申诉。我之所以要分清先后次序,是因为正如你们所知,多年来指控我的人为数不少,虽然他们说的没有一句是事实。比起安尼图斯和他的同伙来,我更畏惧以前指控我的那些人。虽然安尼图斯他们就足以令我畏惧了,但其他的控告者更令人畏惧。我指的是这样一些人,他们在你们大多数人还是孩童时就左右着你们,把对我的不真实的指控灌满了你们的头脑。他们说:“有个叫苏格拉底的智者,上察天文,下究地理;摇唇鼓舌,颠倒是非。”尊敬的陪审员们,正是这些人,这些谣言的传播者,他们是危险的原告,因为听信这些谣言的人都会认为,不论是谁要去研究天文地理,就一定是不信神的人。
尊敬的陪审员们,现在我要开始为自己辩护了。在供我申辩的短短的时间里,我必须尽力清除你们头脑多年来形成的错误印象。尊敬的陪审员们,但愿申辩的结果对你们和对我自己都有利;我希望我能胜诉;但我深知这是困难的,我对这项工作的艰巨性有足够的认识。让事情根据神的意愿了结吧,现在我必须服从法律进行申辩。
说到这里,你们中可能有人会打断我,并提出质问:“那么你到底做了什么,苏格拉底?你为什么会被这样诬告?如果你始终循规蹈矩,所有这些中伤你的流言蜚语就肯定不会产生;正是由于你言行逾矩,这些流言蜚语才得以产生。如果你不愿我们去臆测的话,请你自己向我们解释清楚。”在我看来这是一个合理的要求,我是要向你们解释清楚我何以蒙受不白之冤。所以请你们务必注意听我说。可能你们中有人会以为我不严肃,但我向你们保证,我要向你们说的全是真话。
……
尊敬的陪审员们,我遵循神谕,对人们进行的调查的后果,引起了大量的对我的敌对情绪,一种既强烈又持久的敌对情绪,它导致了很多恶意的中伤,包括把我描述成一个到处炫耀自己智慧的人。由于在某个特定的问题上,我成功地难住了一个自认为聪明的人,旁观者们就断定我对这个问题无所不通。但尊敬的陪审员们,事实完全不是这样,真正的智慧只属于神。他借助上述神谕启迪我们,人类的智慧没什么价值,或者根本没有价值。在我看来,神并不是认为苏格拉底最聪明,而只是以我的名字为例告诫我们,“你们当中像苏格拉底那样最聪明的人,他也意识到自己的智慧是微不足道的”。
所以我至今仍遵循神的意旨,在本邦人和外邦人中搜寻和查找是否还有我认为有智慧的人。当我认为一个人并无智慧时,我就试图以证明他的无知来证实神谕。这一重任使我无暇顾及更多的国事和家事。事实上,我为神效力使我一贫如洗。
使我不受欢迎还有这样一个原因,很多闲暇的富家子弟自愿追随我,因为他们乐于听我诘难他人。他们经常以我为榜样,去诘难他人。我想,他们由此发现了许多自以为有知识的人实际上几乎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为他们所诘难的人因此迁怒于我,抱怨说,有一个名叫苏格拉底的令人讨厌的多管闲事的人,尽给青年人灌输有害的思想。
尊敬的陪审员们,现在你们了解了事实真相,我已把事实不带丝毫偏见和保留地向你们和盘托出。我可以肯定,我说实话就是我不受欢迎的原因,而这又证明了我所说的都是事实,我确切地揭示了对我的诽谤的实质和缘由。不论你们现在或将来调查这些问题时,你们都会看到事实正如我刚才所述。
以上就是我针对第一部分原告的指控进行的辩护。现在我准备反驳墨勒图斯的指控,据他宣称,他是出于高度原则性和爱国热情对我提出指控的。然后,我再一一反驳其他人的指控。
首先,让我们再回忆一下他们的证词,把它当成一个新的起诉书。他们的证词是这样的:“苏格拉底犯有腐蚀青年人心灵的罪行,并犯有相信自己发明的神而不相信国家所确认的神的亵渎神的罪行。”这就是他们的指控。让我们一一审察他们的观点吧。
原告指控我犯有腐蚀青年的罪行。但我认为,尊敬的陪审员们,墨勒图斯犯有草率处理重大问题的罪行,因为他毫无道理地把人们召到法庭,并佯称他对一些实际上并无兴趣的事情极为关注和忧虑。我会令你们满意地证实这一点的。
墨勒图斯,现在我问你,你认为应尽量给予我们的青年人以好的影响,这是最重要的事,是吗?
“是的。”
那么,请告诉这些尊敬的陪审员,谁给予了青年们以较好的影响。既然你如此关心这件事,你显然应该知道了。如你所说,你发现我给予青年人以邪恶的影响,你在诸位陪审员面前告发了我,那么现在再告诉他们谁给予了青年以好的影响。你看,墨勒图斯,你张口结舌,无法回答这一问题。你不觉得可耻吗?难道我所说的不足以充分证明你对青年问题毫不关注吗?朋友,说呀,是谁使青年们变好的?
“是法律。”
我不是这个意思,可敬的先生,我要你说出这个人的名字,懂法律是他的首要职责。
“就是这些尊敬的陪审员,苏格拉底。”
墨勒图斯,你的意思是说他们都有能力教育青年人,使青年人变得更好了?
“当然。”
这一回答对陪审团所有成员都适用呢,还是只对部分成员适用?
“对所有陪审团成员都适用。”
好极了!多么大方的回答。那么现在在法庭上的这些旁观者是否也对青年们有好的影响?
“对,他们对青年人也有好的影响。”
五百人会议成员呢?他们是否也对青年们有好的影响?
“对,五百人会议成员也对青年有好的影响。”
墨勒图斯,公民大会成员肯定不会腐蚀青年人吧?他们也都对青年人施加好影响吧?
“当然也对青年有好的影响。”
那么,看来除我之外,所有雅典人都在使青年人变好,只有我在使他们道德败坏。你的意思是这样吧?
“非常正确。”
这显然是你在我身上发现的最不良的品质。好,让我再向你提一个问题。以马为例,你是否相信全人类都对马有好处,只有一个人对马有害?或者恰恰相反,对马有好处的只是一个人或少数几个人,他们是驯马师,而大多数人如果他们不得不使用马,则只会对马有害?难道不是这样吗,墨勒图斯?对马和所有其他动物不都是这样吗?当然是这样,不论你和安尼图斯是否承认这一点。对于我们的青年人来说,如果只有一个人引诱他们堕落,而其余所有人都对他们有益,那他们真是太幸运了。我不需要再说什么了,墨勒图斯,这已充分表明,你从没有关心过青年人的问题,你对你控告我的事从来没有一点关注之心。
……
尊敬的陪审员们,事实上,我感到无须就墨勒图斯的控告再为自己进行辩护了,以上所作的辩护已足够充分了。你们很清楚这样一个事实,这我在前面的辩护中已经说到过,即我招致了大量的敌对情绪。如果说有什么东西能毁灭我的话,既不是墨勒图斯,也不是安尼图斯,而是众人的诽谤和妒忌,正是这种敌对情绪能导致我的毁灭。诽谤和妒忌已经给很多无辜的人带来了不幸,我想,这种情况还会继续下去,我不会是最后一个受害者。
我确信,对这个城市的人来说,再没有比我遵循神的旨意行事有更大的好处了。我所有的时间都用来试图说服你们、青年人和老年人,要首先和主要去关心你们心灵的最大幸福,而不要去关心肉体享受和财产。我要到处去宣称,“财富不能带来善,而善能带来财富和其他一切幸福。不论对个人还是对国家都是如此”。这就是我所信奉的信条。如果我以这一信条腐蚀了青年,那么这个信条看来是有害的;但如果有人说我所奉行的不是这一信条,那他一定是在胡说。所以,尊敬的陪审员们,不论你们是否乐于听安尼图斯的意见,是否准备释放我,要知道,我是不会改变我的行为的,即使我要为此去死多少次。
如果你们怀疑我是否真是神馈赠给这个城邦的赠品,你们可以这样想一想:这些年来,我把私事置于脑后,抛弃天伦之乐,为你们的利益整日奔忙,像父兄一样默默地照顾你们每一个人,敦促你们专心向善,难道这不足以证明我是受神的派遣吗?如果我从中获得了什么享受,我的善意劝说得到过什么报酬,或许还能对我的行为有别的解释,但正如你们所见,虽然我的原告厚颜无耻地以所有种种罪名控告我,可他们还没卑鄙到伪造证据来证明我确实得到或勒索过报酬的地步。我想,我还能提供足以证明我的陈述的真实性的有力证据——我一贫如洗。
尊敬的陪审员们,我认为,对一个人来说,向陪审团乞求或以乞怜来使自己得到赦免,都是不对的。他应该向陪审团提供事实,以说理来说服他们。陪审团则不能徇私枉法,而要据正义之所在做出判决。尊敬的陪审员们,你们的誓词不允许你们随意判决,而是要求你们秉公执法。所以,我们绝不能纵容你们违背誓词的行为,你们自己也不应姑息自己的这一行为,否则,我们双方都会获罪。因此,尊敬的陪审员们,不要指望我会以我认为既不高尚、又不道德、也不与我的神圣职责相符的方式来对待你们,尤其是当墨勒图斯指控我不敬神而把我传到法庭来时,更不要指望我会做这种不名誉的事。显然,如果我试图以乞怜来说服和诱导你们背弃你们庄重的誓词,那我就是教唆你们渎神,在我辩护时我就会为不敬神而自责。但事实不是这样,尊敬的陪审员们,我比我所有的原告都更笃信神,我把对我的判决权交给你们和神,事实上这将对我和对你们都最有利。
(苏格拉底被判为“有罪”,墨勒图斯提议处以死刑)
尊敬的陪审员们,面对你们对我的最后判决我并不感到悲伤,虽然有很多理由可以解释这一点,但最主要的原因是这一结果并不出我所料。使我惊异的是双方票数的情况。我未曾料到也不敢相信双方的票数如此接近,看来如果有三十票改投一下,我就会被宣告无罪。甚至我感到,对于墨勒图斯来说,我已经被宣告无罪了,不仅如此,而且任何人都明白,如果安尼图斯和吕孔不来指控我,墨勒图斯将会因为得不到五分之一的票数而被罚款一千德拉克马。
但无论如何,我必须面对他提议判我死刑这一事实。很好,我还能向你们建议什么其他处罚呢,尊敬的陪审员们?显然这是最恰当不过的了。鉴于我所做的一切,我还能受什么处罚呢?
如果我有钱,我就会建议对我处以罚款,罚款数又不致使我交付不起,这样就不会对我造成任何损害。但我不能提出这种建议,因为我一无所有。当然,除非你们把罚款数限于我可以支付的数目内。我想我大约可以支付一百德拉克马,我建议对我罚款一百德拉克马吧。
尊敬的陪审员们,请等一下。柏拉图、克里托、克里托部洛斯和阿波罗多汝斯想要我建议罚款三千德拉克马,由他们作保。好吧,我同意这样进行处罚。你们可以相信他们的支付能力。
(陪审团决定判处苏格拉底死刑)
尊敬的陪审员们,你们为了眼前利益,最终决定承担置“智者”苏格拉底于死地的名声,这样,那些想要诽谤我们城邦的人会因此而责难你们。这些人正是想要抓你们的过错,才把我称为“智者”,实际上我并无智慧。其实如果你们耐心等待一段时间,你们就会通过自然进程达到你们的目的。你们可以看到,我生命的旅程已经快到尽头了。我这番话不是对你们在座的全体说的,而是对那些投票赞成处决我的人说的。我还有话要对他们讲。
尊敬的陪审员们,你们无疑会认为,我之所以被判刑是由于我的辩护不充分,如果我尽可能用言辞和行动打动陪审团以求获赦,也许不致被判死刑。但这种想法实属大谬不然。我不是因为没有尽力为自己辩护才被判有罪,而是因为我没有厚颜无耻地进行表演,没有以取悦你们的方式向你们谄媚。你们愿意听我哭泣哀号,愿意我去说些和做些我认为毫无价值、而你们习惯于从别人那里听到和看到的事。但我并不认为由于我处于危险中,就必须奴颜婢膝。我至今不悔我刚才的辩护方式。我宁愿死于这种不利的辩护方式,而不愿为保命而采取其他辩护方式。法庭如同战场,无论我和他人都不应费尽心机去逃避死亡。在战斗中,显然经常有这种情况,只要你放下武器,向追捕你的敌人乞怜,就可以避免一死。在各种危险面前都有很多逃避死亡的办法,只要你寡廉鲜耻到什么也不顾及,就可以死里逃生。但我想,尊敬的陪审员们,真正困难的不是逃避死亡,而是避免做不义之事;不义之事比死亡更难逃避。在今天的审判中,我这个迟钝的老人不能逃避死亡和危险,但聪明而敏捷的原告却不能逃避不义,不义比死亡更能毁灭人。离开法庭时,我将由于你们的判决而被处死,但他们却因为邪恶和道德败坏而被真理宣判死刑。他们和我一样接受判决,这是毫无疑问的,我认为这种结果相当公正。
我已经说了这么多,但我仍感到有一种冲动,想对赞同给我定罪的人做出预言。因为临死之时,是最能作出预言之时。告诉你们,刽子手们,我死之后,比你们杀死我更痛苦的惩罚将降临到你们身上。你们自信置我于死地,就能逃脱我对你们行为的谴责,但在我看来,结果恰恰相反。会有更多的人谴责你们,这些人现在为我所抑制,你们还不知道这一点。他们作为更年轻的一代,对你们将更严厉,会给你们增添更多的烦恼。如果你们指望以置人于死地的方法制止人们公开谴责你们生平的过失,那你们就太不理智了。以这种方式逃避对自己的谴责既不可能也不光彩。最好的和最易行的办法不是堵住别人的嘴,而是尽可能去做一个善良的人。这是我对投票赞成判我有罪的人的最后告诫。
尊敬的陪审员们 —— 只有你们才真正应该受到这样的尊称 —— 我有一种不寻常的经验。一种预言的声音一直伴随着我,如果我要去做不该做的事,哪怕是无足轻重的小事,它都要阻止我。现在我碰到了这样的事,如你们所见,我要去死了,人们通常认为死是极大的灾难。然而当我早晨离开家时,当我来到法庭时,或在我发言的过程中,神都没有降一点征兆阻止我。在以前进行讨论时,神的声音经常在我说了半句话时突然打断我。但在这件公案上,我所说的和所做的任何事情神都从来没有阻止过我。这怎么解释呢?我想,这说明死的降临对我来说是福气,我们把死设想为最大的不幸,这是非常错误的。我有充分的理由这样想,因为,如果我所做的事肯定不能带来好结果的话,我所熟悉的声音就会阻止我。
从其他方面看,死亡也有理由被看作好的结果。死是两种境界之一,或是灵魂与肉体俱灭,死者对于任何事物都无知觉;或者如世俗所说,死亡就是灵魂从一处移居到另一处。如果死后没有知觉,就像无梦的睡眠,死就一定是一个奇妙的境界。我想如果让任何人把他沉睡无梦的夜晚与他一生中度过的其他日日夜夜相比较,在充分思考后指出,他的一生中有多少日日夜夜比他沉睡无梦的夜晚更美好、更幸福,我想,即使是波斯王都会发现这样的日子屈指可数,更不要说一般人了。如果死就像这样,我就把它称为福气。
现在我该走了,我去赴死;你们去继续生活。谁也不知道我们之中谁更幸福,只有神才知道。
The only true wisdom is in knowing you know nothing. —— Socra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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