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民意的野蠻擴張?澳門博彩業與抗議的研究
作者:Jasper(澳門學16號作者之一)
近年討論澳門博彩業發展似乎存在矛盾,一方面疫情過後社會認同澳門單靠賭業是過於脆弱;但同時大眾似乎又害怕「水清則無魚」,認為打壓賭業過猛將傷及根本利益。是以當新特首說出賭業曾「野蠻擴張」時,即使只是過去式描述,也激起輿論爭議。
確實,賭博行為不認被鼓勵;但同樣難以否認的是,如果沒了賭場,澳門從經濟、社會到民生發展無法達到今天水平。
故我們能否說博彩業在澳門是「具民意的野蠻擴張」?這次筆者要介紹的最新研究或能側面回答此問題。
透過分析澳門回歸後涉及賭業,共754件社會抗議事件,香港恒生大學學者鄺英豪對澳門人如何看待博彩業,及其實際抗議行為的關係提出有趣觀察。
澳門人抗議賭場是為了什麼?什麼因素造成抗議的多寡?下面來逐一解答。
抗議賭業的兩個類型
這次研究的有趣之處,是將涉及賭業的抗議分成兩個類型:成本挑戰型抗議(cost-challenging protests)與利益分享型抗議(benefit-sharing protests)。
「成本挑戰型抗議」是指人們因為賭業發展產生的社會成本而抗議,例如不滿賭業讓犯罪增多與環境破壞等。具體例子如人們抗議大型賭場的興建破壞城市景觀,在這類抗議中,抗議者和博企是「零和遊戲」,不是你撤回就是我失敗。這也是大家最常理解的抗議。
然而研究者在澳門個案中,發現了另一類特別的「利益分享型抗議」。這類抗議中,人們是肯定(recoginize)博企發展而非反對其存在,不滿的是博企利益並未回饙大眾。簡單說,兩者根本上是共贏關係,抗議者只是不滿利益分配不均。
聰明的讀者應能明白為何分出兩類抗議,因為如依照過去認知,大眾在本質上認為賭博是邪惡的,故賭業發展越好,屬零和遊戲的「成本挑戰型抗議」應會更多。
然而,如果澳門的情況是利益分享型多於成本挑戰型抗議,那麼便是顛覆過去認知,也側面認證澳門賭業存在廣泛民意基礎了。
所以研究結果是什麼?
趨勢與特徵
首先來說總體趨勢(見下圖),在754件發生在2000年至2021年,涉及賭業的所有公開抗議中,成本挑戰型抗議佔30.9%(233件)、利益分享型抗議佔69.1%(521件)。考慮到澳門賭業在回歸後大部份時間都在「野蠻擴張」,而人們更在意的是賭業的利益分配而非造成的社會成本問題,故我們或可說,大部份澳門人是歡迎而非反對這種擴張。
進一步的統計分析也支持這種說法,博彩業收入和社福開支與抗議及參與人數分別存在相關性。當賭收越多,利益分享型抗議越多、而成本挑戰型抗議則越少,反之亦然。同時,當政府社福開支越高,利益分享型抗議的參與者也越少。
這裡有一個統計結果值得額外討論,雖然統計顯示賭收越高,成本挑戰型的抗議越少發生,但統計結果亦同樣顯示這類型抗議的參與人數會增多。奇怪了,不是說大家都較在乎利益分配而非社會問題嗎?
研究者認為,這是因為認知到賭業發展帶來禍害、或者是直接受害者的人,會有更大意願參加反對賭業發展的抗議。所以雖然抗議次數不多,但人數規模較大。這樣的解釋並不直覺,但也非全不合理,接受與否便交由讀者決定。
結論:給澳門賭業一個解釋
當澳門賭業在近年不斷被檢討,本文介紹的研究透過關於賭業的歷年抗議,似乎說了這樣一個故事:
澳門的經濟發展(主要來自賭業)並沒有讓抗議次數減少,因為人們也會為更合理分配賭收利益而抗議;但只要社會福利同步成長,即使賭業發展也帶來各種社會問題,大部份澳門人也會「埋單」,繼續安於小確幸生活。
今天大家認同澳門單一產業造成的小確幸,長遠只會阻礙社會進步發展,但社會進程總有其脈絡(也常能自洽),澳門開賭已超百年,作為全球最老的博彩經濟體,其野蠻擴張似亦存在民意基礎。
你可以說澳門賭業(或社會)就像一個積習難改、固步自封的老人,但退一步看,想要老人接受新時代新思維,只有直接指責,絕非好辦法。
參考資料
Kwong, Y. H., & Wong, M. Y. (2024). Gambling Economy and Social Protests in Macao: A Happy Problem?. Political Studies Review, 14789299241279036.
#文章篇數:2️⃣3️⃣3️⃣
#本文亦同步發表於《論盡》
#Cover Photo: unsplash.com/@penis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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