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书 Day 5|家是表达自我的地方
我从小就很有领地意识,比如说父母进我的卧室要敲门,卧室的布置要自己选。大概六七岁的时候,我们搬到厂里新分的楼房,家里最大的卧室分给了我,我爸也大手一挥,给我买了张一米五的席梦思大床,晚上睡觉的时候完全可以在上面滚来滚去。
后来上小学,流行起类似大富翁的游戏,我又要求我妈在卧室铺上地毯,方便小伙伴们来玩的时候,席地而坐。地毯,自然也是我要亲自去挑的。阳台更是我的生态试验田,我养过兔子、螃蟹,还养过一只虾,没错,一只独立的虾,大概是我妈在水产市场随便买的,那时我想学齐白石,决定从最难的开始挑战,当然,最后无疾而终就是了。
这种没事折腾来折腾去的习惯,可能是一种无时无刻都想改造的心。后来读到三毛在撒哈拉沙漠的生活,讲到用捡回去的轮胎做秋千,各种石头木墩也都变成原生态的装饰品,看的我是心向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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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大学学的是建筑,所以总有朋友来找我看看,这户型怎么样,要怎么改,将来要怎么装修,我后来教给他们一个方法,不要相信开发商的图册,拿尺子去现场量,量完之后画简单的方块图,再用一张硫酸纸拓上去,把不能打掉的墙画出来,剩下的空间,你就在上面画泡泡,大胆一点,比如说这个泡泡是吃饭的地方,这个泡泡是小孩玩耍的地方,女主人每天要做瑜伽,要在哪里安排泡泡,在涂涂画画中,自然就勾勒出了家的雏形,这个事情其实不需要专业,需要的是对自己和家庭成员的了解。很多时候,你会发现你需要的是一个开敞、流动的空间,里面可以发生无限的事情。
我深刻地意识到上面这件事,是在装修自己新家的时候,那时候临近结婚,我们两个人工作都很忙,又是精装房,我们就买了成套的家具老老实实搬了进去。可是后来越住,越忍不住开始东搬搬,西挪挪,梳妆台被我搬到了阳台上,变成了我练书法和做手工的工作台,客厅的茶几被我移到了一角,变成了小饭桌,原来的大餐桌没了负担,变成了我的无边界自由书桌,次卧的床头被我改造成了主卧的壁橱,书房则变成了我老公的专属游戏中心。
我们后来还笑着讨论这件事,说应该像乔布斯一样,空空荡荡的搬进来,发现自己实在需要的东西再去买,如非必要,勿增实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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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对家、对房子常常有很深的执念,但是,对自己的生活是怎么开展的,好像并不是很关心。买房的时候当然要看地段、看学区、看价钱,但是买回来,到了装修的时候,又开始关注哪个牌子的家具显档次,显高级,关心了一圈,唯独没有关心自己。我去过很多朋友的家里,我发现他们的房子,没有停留感,就是没有那种有趣的小角落,你去做客,只好规规矩矩坐在客厅,主人招呼吃饭了,就团团围坐在餐桌,书房,一般都是闷闷的小房间,放一把人体工学椅和电脑桌、书架,整个空间死死板板的。反而是你去观察那些刚刚有了小婴儿的家庭,虽然常常乱七八糟,但却颇有趣味,透着一股生气,家具挪走的地方小孩子在学爬学走,卧室也做出了种种改造,围绕这个新生儿的降临,人们不得不对自己的家,对这个空间有了思索,有了行动。
在我们的观念里,空间是围绕着功能展开的,著名的那句现代主义宣言,形式追随功能。但是,空间作为一种中介,可以启发人去思考。一个模糊的空间,有了人的介入,就产生了诸多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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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不太喜欢安藤忠雄,觉得住吉的长屋有哗众取宠之嫌。后来看到他讲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说自己从小就生活在这种传统的狭长的日式住宅里,夏天密不透风闷热异常,冬天又没有阳光十分寒冷,那么为什么不在中间开一个天井,让风和阳光都进来。这个创新不仅大胆,而且还有争议,因为长屋面宽实在有限,在雨雪天气,要想从房子的一头走到另外一头,必须要打伞通过。但是,业主夫妇住在这里几十年,并未觉得不便,反而深深的感激这个小小的庭院所带来的自然气息。
我想,住吉的长屋就像一个隐喻,它外表的清水混凝土看起来粗糙怪异,但却是造价低廉且耐用的建筑材料,整个房子静静的伫立在那里,与周围千篇一律的房屋形成了鲜明对比,它不在意外表,而是向内开放,通过一隅小小的庭院天井,坚守着一个属于自我的宁静的精神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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