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想起,我的同桌死了
中国的应试教育是个笑话。看看我初中班主任的脸,紧绷得像张蹦床。有经验的教育家一眼就看出她如何对待学生。
如果你没学过师范专业,绝对不会相信皮亚杰的儿童心理学竟是教师资格的考试内容。了解儿童的认知发展并不需要多聪明,只需要当过儿童,可惜他们似乎并没有。
我多少有些怨恨这些所谓的老师。原因之一在于他们没教我怎么赚钱,也没教我怎么恋爱(结果我被各种成功学大师给骗惨了),还自大地认为三角函数比这些都有用。
另一原因在于,他们不关心学生的死活。我小学二年级的同桌是当时的班长。我曾和她吵过架,差点把一瓶蓝墨水泼到她身上。小学毕业后我们没再联系过,但我知道她和我上了同一所高中。后来,大概高二那年,她在五一假期失踪了。人们在黄浦江找到了她的尸体,她跳江自尽了。关于她自杀的原因众说纷纭,但大致能确定是家庭原因。
学校每周都有集会,有国旗下的讲话,但永远在讲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没人会公开提到哪怕一句对她的离开表示惋惜。我不知道有什么事如此重大,大过一个曾离我们如此近的同学的死。我看到的唯一的纪念是她的同班同学在某次集会上哭。
我没有在第一时间得知她的死讯,愤愤不平地抱怨学校不把信息分享给大家。当时一个同学听了,反问我学校为什么要公开这些信息,他认为这会扰乱那些快要高考的学生,动摇军心。哦,他血管里流淌的大概是燃油!
不过,种种线索表明,学校确实想赶快把两千多个学生送走,送到考场,送到大学,送到工作,送到婚姻,送到人生的下一阶段。而人生的最后阶段正是死亡。所以他们不会为一个已经走到终点的人操心。尼采借一个希腊寓言说,人生的一大智慧在于“快快去死”,多么富有哲理!
几年前,在我读大学时,曾经的高中又发生了一起“命案”。一个学生在学校跳楼。一时间舆论哗然,有的说他精神有问题,有的说他受了班主任的刺激。我直接去找当时认识的一个学校小领导询问情况。她对我好有敌意,让我别听信谣言,要相信老师。我赶紧表示自己是支持班主任那一派的。她的态度才有些缓和,但仍不透露任何信息,只是一再叫我相信老师。我确实相信了,相信他们不会为学生的死悲伤,相信他们不重视生命。
然而,我也知道他们不是有意冷漠。他们把关心学生的精力都用来自保了,他们有太多害怕要应付。有些老师对学生严厉到残忍,不也是因为怕家长、怕领导、怕乱了师生的等级秩序、怕不符合社会对人民教师的期待吗?他们只是弱小,如果自身都难保,还怎么去关心别人的生命,怎么去给别人做生命教育?
前段时间爆出了骇人听闻的初中生杀害同学的事件。那些小孩对生命的漠视,在某种程度上不正是我们大人对生命的态度的反映吗?他们把同学的尸体埋起来不让人发现,像不像为死亡事件做公关、生怕别人知道内幕的学校?论掩盖死亡,我们的手法更精湛!
学生杀人事件告诉我们,这种面对生命和死亡的手足无措,这种弱小的自保心态,会在某些情况下转变为极端的残忍和恶。学校大可以开展一百次反霸凌、预防自杀的讲座,但学生永远是从学校的实际行动中学习。他们敏锐地感知大人的态度,这让所有表面功夫注定徒劳。就像自己觉得读书痛苦的家长无法让小孩热爱学习。
说起抱怨,我的嘴巴能给射速最快的机关枪上膛,扫射三天三夜。我的观点一定是偏颇的。但我自认为还算得上一个热爱生命的人。热爱生命就是抛开世俗和教条去赤裸裸地对待生命和死亡。同样是死,哪有什么重于泰山,哪有什么轻于鸿毛?人在出生的第一天就被判死刑了,最多一百年后执行。看看你身边的“死刑犯”吧!记得之前和好友去看了一部挺有意思的电影,结尾主角把他爸的骨灰装进烟花里发射了,真叫人哭笑不得。所以你看,死亡不是禁忌,死亡不用避讳,死亡也可以谈得很精彩,只要你认真对待生命。相反,如果厌恶生命,再美好的东西写出来也像遗书,或者成为公式作文,处处是规定,唯独没有真情流露——在伦理规定下谁能想到骨灰也能变成烟花呢?
所以每每想起初中班主任,我就感到窒息。按照黑格尔的说法,她的脸满是“外在的规定性”。我一眼就在办公室认出了她的女儿,因为她的脸具有“相同的规定性”。我只希望我们的教育能少一点这种规定性,让生命“自在自为”地发展。
我好大胆子,没正式当过一天老师,未尝过人民教师的疾苦就先狠狠批判一番。但还是要谈谈自己对生命教育的理解,因为那些发生在身边的死亡,那些社会恶性案件,都很黑暗。越是黑暗,越要想一种巧妙的方法面对它。没人能保证自己一定处理得完美,但贵在尝试,毕竟我们已经见识过逃避的后果了。
如果我的记忆没出差错,过几天就是那位小学同学的忌日了,为她祝福。
20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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