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人生飯桌》之一：独食

就在刚才，为了准时赴我的第一次“七日书之约”，我飞快地把早餐餐盘推进水池，续一杯黑咖啡，一秒抽出蓝牙键盘端坐桌前。

是的，我有一个餐盘，在幼儿园餐桌或员工食堂经常能见到的那种——耐高温塑料，深蓝色，T字三格，一个放煎蛋，一个放香肠和番茄，一个放烤吐司。每天早上，我对着这三个格子，仿佛神樣从容看着天下三分，尽为我用。清洁起来亦十分方便，一次就可以将整个早晨的气味和记忆全部洗刷干净。

吃“独食”，且“独”得自成流仪，专业单身人士做久了，多少是会走到这一步的。

我不太记得上次跟许多人一起吃饭是什么时候了。在日本，下班后的员工聚餐并不算正经吃饭，谁端起碗之前还要先合计会不会得工伤呢？一些外国人为主的聚会也不算，无论什么级别。每次看到这种冠子掉了尾巴秃了也要竭力扭腰摇摆的生放送择偶节目就令人心碎，餐桌上开屏，何必呢？虽然街边居酒屋仍日日人声鼎沸到午夜，《孤独的美食家》拍到第10季也自有其道理。

一个人吃饭有一个人吃的好处。兴致高起来，碗碟杯盏摆满一桌，都是己之所爱，不受任何人左右，食欲色欲横流，五感高潮一浪接一浪，好像整个夜晚都不会停。不耐烦起来，冷三明治配苏打水也是一餐，吃完抹抹嘴巴去窗口吹风，和白帆一样气鼓鼓的窗帘说话，嘿，管他呢，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小时候，我是那种脖子上挂钥匙自己回家看门儿的小孩。偶尔，作为父亲的那个人会提前下班回来做晚饭。在窗子上结满厚厚冰霜的冬天，我盯着他把白菜切成段放进清水里煮，煮熟后撒点盐再捞出来装盘。他说，女孩子得学做饭。他说，快吃吧。第二天，我学会了西红柿炒鸡蛋。

往后的很多年，无论在哪里，无论什么情形下，每当我在吃东西的时候要对自己敷衍，都会想到那时的盐水煮白菜。

不可以比那时更坏，即使只有你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