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写第一日 | 却忘记了姓名

翻转硬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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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记姓名是不可容忍的,我常常这样规训自己,也许这能解释为何我过于不擅长自我介绍,不给出自己的名字,或给出打了折扣的名字,便能有效避免可能的被忘记。同样,开始回忆这个一直在心底的地方时,我试图从它的名字开始,毕竟至少得言说它叫什么,位于哪里,才显得可靠。若不是有时长限制,我将势不可挡地要等那个记忆深处的名字破土而出才能继续书写,可见规则有时看似是某种制约,亦可能是突破口,让我尽可能安然地换条路径开启这个话题。

那会是高考完的漫长暑假,我早在考试前便订好和彼时最好的朋友一起去意大利的行程,虽然是跟团游,却是第一次两个“孩子”一起出去,属于跟团的“规则”下有限的自由。遵循着行程表,一切到达都是可预期的,除了这个地方,它在行程表上以「过路点」存在,不被描述,显得孤立。我们仅在这里一晚,它却成了我整个旅途乃至现在都时时想念的地方。除了名字,我仍记得那短暂的一天所能包容的一切——大巴飞驰过窄小街道时居民们颇显讶奇的侧目、停至旅馆时穿着双排扣红外衣的白发爷爷精气神十足地帮我们卸行李、古朴得仿佛魔法盾牌般的房间钥匙,似将打开这个小城亘古不变的品格,而把窗户打开探出头去,便是在清澈的空气中与其相会了。毫无理由地,我对这里感到异常亲近,好奇心涨满了身体,驱使我往外走。直觉告诉我不必借助地图,尽管沿着那长长地具有微小坡度的石板路往前走,大胆走。

夜晚的月亮甚至比路灯亮。来到一个像是公共广场的地方,隐约传来乐器声和欢快地像是吹口哨一样的意大利语,遁声而去,发现一场竖琴弹奏会正在月光下进行着。乐手们穿着并不隆重,弹得却相当专业,从曲目衔接间隙主持人和观众们机敏熟稔地逗趣式互动来看,应是当地居民们的音乐聚会。观众席随性地由几条长形条凳组成,人很多,却不觉挤促,尚有容纳一个异乡人的位置。我探头探脑的样子被某位观众发现,他/她用温和的目光示意我坐下,我们的衣料随着音律相碰着。尾声将近时,全体参与者站起来,围聚成和这个空间一样的四方形,口哨一样的意大利语加入进竖琴的合奏,衣料的摩挲加入进摇摆的舞步,这是两种我皆陌生的语言,而在人们挽起手时,我没有感到被抛弃。大笑、相望、怀着希望道别,我们短暂地连结成我们而不必知晓姓名,那是我还未显端倪的人生第一次感受到某种无条件的友爱和接纳。

CC BY-NC-ND 4.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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