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們的語言是純聲音
先說,如果我們的語言是爵士樂,人聲爵士,以下。
(能感受他們發自內心的喜悅呢!在聊著很愉快的事情。)
想像音樂家被觸動,腦海生成旋律,接著透過音符樂器將感覺摹寫下來,音樂最能模仿抽象,那如果有歌詞呢?大概是作為提詞用。
會不會有這樣的類比,一篇文章的前身,應該是一段朦朦朧朧的樂音。我常寫完一篇不知下一篇,腦袋開始轉一些不成形、稍縱即逝的情緒流動,讀了點書,期待能幫忙折射出一絲絲念頭的律動,但仍無法下筆成文,或總是速記般的殘篇,接著只能進入生活去經歷,捕捉不同時空看似無關事件裡,相似的感動,我在等一個契機,像是在為這段文字前身的雜訊聲響,收集相對應的語言,等待各自的片斷聲部能組成樂章。
當心緒或感受被譜寫成音樂,是被轉譯成另一件事,然後文字(相較音樂)又是漏洞百出的網子,在意識流裡撈出殘渣似的意義,如掉落桌底的餅乾屑,去敲敲這些破碎的文字,會聽到些許殘響回聲。
將詩朗誦或唱出來。
為了想起詩成為文字之前,作為樂音時的記憶,那一抹腦霧,那些變成文字後立即會遺失的。
世暄(貝斯)說:「有時候不是為了唱而彈,反倒是彈了什麼導致想唱什麼,是互相的。」引自專訪「草東沒有派對」
難怪,有人喜歡寫作時,搭配聽音樂,讓旋律啟示下筆的口吻,語言的表情意象。那如果是將音樂轉化成文字呢?聽到就想到?
在聽到這首《醜奴兒》的開頭,無歌詞的序章時,我想到什麼?(這又是一個給我自己的文學練習)
我見識過,有人介紹音樂的方式,不管歌詞內容,任意將自己聽到的音樂轉譯成文字意象,當時就很羨慕,聽歌就能寫作,很厲害啊,聽不完的音樂,不就有,寫不完的文字。
來試試看吧,選一首有感覺的音樂,聽到就想到,將音符投入心湖,看看究竟會浮出什麼呢?
〈蟬躁〉 泡在黑不見底的海洋 又擱淺在低鳴的灘 在噴水之前 失溫的抹香鯨 永無止息的 悄悄 轟鳴 閃雷 驚破 (51秒處) 醒了自己是夏蟬 聽膩了背上的響 中暑了腦霧裡的 白日夢 以為自己是失溫的抹香鯨 震翅低吼 用沒完沒了的噪動 也噴不了水 口乎 口及
難免還是受到專輯封面的影響,有了黑色的意象,序章其實有歌詞,單單哼唱一個字「喔.....喔喔......喔」點音重覆迴旋,第51秒開始,隨著鳴笛般劃破接著轉折,「喔.....喔喔......喔」的唱腔變為掙扎式吶喊。
兩個層次的躁動感是聽序章的直觀感受,第一層如稚獸低吼漫不經心的蓄勢待發,如尚年幼的抹香鯨欲浮出水面的換氣練習,略帶神經質的緊張兮兮;第二層的躁動感回到現實,不耐煩的悶躁蟬響,熱昏的夏蟬夢見了失溫的抹香鯨,做自己或做別人都格格不入。
又是用聯想法,好像也沒別招,可是,有2%的人,即使情人在身旁,一旦閉眼,就是一片漆黑,無法在內心回想(想像)情人的容顏,有心盲症(Aphantasia)的人甚至連氣味、聲音(內心獨白)、觸感皆不能在心中想像再現,所以也不能在心裡進行模擬預想。說話或寫作,呈現即時性,講了才聽到,寫了才看見,自己想說的話或寫的文字,無法預料的驚喜感。
這樣的人,在我想像中,或許更懂得借助聽純音樂來促進思考,或是幫助記憶,將抽象概念和旋律曲式相疊合,所以對他們而言,聽到不是想到,而是聽到就知道,像個人密碼學,擅自在音律上鑲嵌歌詞,在概念上唱出來的歌就取代了內心的獨白。總是,會發展出不同創意的認知策略。
現代詩表現音樂性,更加自在奔放,例如:
〈戰爭交響曲〉 ◎陳黎
兵 (健壯的士兵)
乒、乓 (缺臂斷腿的兵)
丘 (兵之墳塚)
這是一首頗重視覺效果的詩作,但聽覺效果卻也同樣出色,尤其是第二詩節由兵、乒、乓三個字交響出的音效,讀來真讓人覺得槍聲砲聲不絕於耳,你彷彿還聽到此起彼落的士兵倒地聲,甚至空白處也有聲音——死亡驟臨的聲音,寂靜的聲音。〈戰爭交響曲〉結合了影像、聲音、文字的特質,成功地開拓了詩的可能。它傾瀉出對戰爭的批判與悲憫,也歌頌了中國文字的巧妙。
〈戰爭交響曲〉 陳黎 念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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