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颗苹果说起

坦霍伊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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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认识那年,我17,她18。

五年过去,我25了,她19岁。

天黑得迟。

我迟迟没有对桌上唯一的苹果动手,老天爷似乎也在等着我,好像一个观众等待迟迟不开演的戏剧,等得耐心渐失,脸色越发阴沉。

我发誓我不会下嘴,我从苹果中看见了无法拒绝地心引力的可悲命运。我在等待,等待着这个苹果膨胀,甚至晚于韩今谅遐想过它上升,宣布自己成为星球。

它会释放出乙烯,然后等风起,把自己无限扩大。好像一个活人上升成为灵魂,然后在有雨的季节,借着流水的力量,扩大成为河流、湖泊甚至是海洋。

我25了,我手里握着的是苹果……

这是一个坏苹果,在乙烯环境里呆了太久,它干脆自产自销,醉了自己。这意味着:这个苹果花心,品德不佳,不够勤奋,总是出尔反尔,借了东西不肯还。还意味着它伤过其他苹果的心。

我也是个坏人,肉眼可见,这意味着:我已经腐烂,无法食用。

三天前,她从云彩里望望众生,我是众生之一。地心引力没能留住她。

我怀念那时。

那个时候,她还扎根在地上,安心做她的果树,我也乐于做我的牧童,乐于骑黄牛围着她来来去去,乐于为寻酒的杜牧指路。

也自娱自乐——经常是,我向她借她身上的一片叶,然后我把这叶当成自己的全世界,然后我失去重心,摆脱引力,膨胀,上升成为诸神之一。我从这叶片中看到日升日落,看到花瓣与松针,看到虎与羊,甚至看到一对情侣的分分合合,当然没能看破他们的结局。

我记得那是又一次自娱自乐,虽然我的脑子已经混乱不堪,甚至算不清最简单的加减乘除,但我自信我不会记错。这一次,她又借我一片叶,想我用这叶片吹奏哪怕最简单的乐曲。

我看到那叶上有虫,想也不想便替它掸去,毕竟,它是我的全世界。然后她突然忧伤,说,这虫又是谁的全世界呢?

那虫也忧伤地躺在地上,挣扎。

只有我一个人不知所措,甚至忘了忧伤。

天黑得迟,但夜色毕竟是到了。夜色有时会迟到,但从不缺席,而正义缺席。

房里有灯,但我不敢开。我害怕看到苹果仇视的眼神,我神经紧张如临大敌,捏紧手中的苹果,我不敢放开它,害怕它会攻击我。

它一定已看出我头上的桂冠是用当初借来的叶片织成的,它痛恨我这个借东西不还的小人。

“上吧,弄死它,反正正义已经缺席。”我鼓励自己,然后张开口狠狠咬了它一口,痛快咀嚼仇人的血肉。

我曾发誓不伤害一个苹果,但我出尔反尔了。

我是个出尔反尔且借东西不还的小人,此刻——小人得志。

CC BY-NC-ND 2.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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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霍伊泽我在上帝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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