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究生命早期的记忆

farmandhersto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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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童時期的記憶时断时续,在记忆的空白期,我到底会想什麼呢?通過合理的冥想,我找到了答案。

我是在五六歲的時候有了記憶,換句話說,長大了一些的我能夠回想起來的最早的時間,是五六歲的某一天。

現在的我只能記住當時一些不連續瑣碎的片段。我於是想知道在記憶的空白期我到底會有怎樣的感受。這就像是在探索未知的大陸。如果在那些空白期什麼都沒有去想,那麼我和死亡有什麼區別呢?我那時的生命絕對不會在沒有思維的情況下向前推動,我多麼想知道我在想什麼。當時的感受究竟是在我的腦海裡沉睡,能夠被喚醒,還是根本就沒有在我的腦子裡留下任何印記?我猜想,當時的思想無非是一些本能或是應付及時情況的想法,我畢竟已經是五六歲了,能夠對環境做出適當的反應。

某一天,在哈爾濱空軍招待所的房間裡,我忽然意識到了自己的存在。那之前的事情我全無印象。那一刻,是我生命的起點。從混沌懵懂的及時忘卻的糊塗生命中,我忽然深刻的感受到了我所處的環境。這一段早期的覺醒只有兩個不連續的片段,第一段是在一個單人房間裡感到緊張侷促,想找東西吃,在抽屜裡找到一顆棗,心想為什麼這個房間如此簡陋枯燥,什麼都沒有,像這顆乾癟的棗一樣。第二個片段是跟著媽媽下樓打熱水,樓房的樓梯是讓人新鮮的。除此之外呢,之前呢?之後呢?我就不覺得自己活著嗎?假如讓我回到那個時刻之後的一個小時,我會不會想起更多,而不是隻有現在想起來的這麼少?

我採用一些假設和推理,填補了這些空白。我想我一定是特別依賴我的媽媽,不離左右,如果出去見到別人和我媽媽打招呼,我會躲在媽媽身後,害羞不敢說話。我肯定是纏著我媽,害怕失去她的保護。會問她我們要在這裡住幾天,之後要去哪之類的話。想著這一天發生的事,想著媽媽在身邊,對空洞的屋子有些煩躁,又逐漸適應。早已忘了幾天前還在身邊的外婆。晚上,帶著明天一定會更好的預感或期望,一種泛泛的直覺天性,看著單調的白色天花板入睡。大抵就是這樣了。

我再次強烈的意識到自己的存在從而使後來能夠記住當時的情形,就是好幾個月之後的事了。從那時開始我的記憶和自我認知就一直是連續的了。我從臨時的招待所住進了一個草原的農場,度過了最難忘的童年。

那時的狀態是無憂無慮的,什麼都不擔心,對發生過的事情不在意,淘氣完以後就睡覺。覺得活著很有趣,容易受到新鮮事物的刺激,注意力總是被新的事件所吸引。那時的生命有無盡的秘密和魅力。六歲的我,雖處於半夢半醒狀態,卻對想做和要做的事情很清醒,已經可以清晰地思維和認識萬物。也正是這種狀態,才創造出一個迷幻,柔和,完美的世界。

我記得一些感受,比如有兩個同學找我放風箏那一刻,我心裡感到意外,感覺到受到尊重和獲得認同的感激和滿足,我連他們名字都不知道,只是在見到以後才意識到,他們倆是把我當朋友的。我還有些擔心,對自己完全不會的東西感到害怕,那個紙片兒怎麼能飛到天上去呢?我覺得一定很難,然而這兩個同學卻做到了。他們一定很有本事,我需要學的東西還很多。

人因為有了回憶,有了連續性,才有了自我。生命會經過兩種不同的時間段。一種是過後會忘記發生什麼的時間段,這段時間自己只是活在當下。另一種是能夠在事後想起來發生什麼事情的時間段。然而當正在經歷當下的時候,你並不知道你會在將來記住它還是會忘記它,不知道你是活在當下,還是既活在當下又存儲了當下,以便將來有可能活在過去。

那個時候,我在草叢中與別的孩子一起盡情奔跑,是那麼地快樂。那時的我清楚地意識到了自己的存在:自己的身體,自己的步伐,胳膊和腿擦過草叢的疼痛,蚊子的叮咬,和自己的氣喘吁吁。回家以後,晚上,去對面擠滿了人的房間看《西遊記》。我清楚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喜歡什麼。回到家裡偷吃糖,總是能在櫃子頂端或別的地方找到糖罐,用勺子一勺一勺把白糖放進嘴裡。我不會記得昨天的事情。我的記憶感知就是當前附近的一小段距離。但我也是一個存在連續性的人,可以依靠微弱的意識和方向感指導自己。

CC BY-NC-ND 4.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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