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仁龍寄語:年輕人瞓好啲、睇闊啲,情緒自救

Will Leung 梁景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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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被問到「喂,你怎麼沒有做事?」他只能安慰自己說:至少社會上有更多人更關心精神健康了。
「大丈夫當朝碧海而暮蒼梧」是黃仁龍的格言,他鼓勵年輕人增廣見聞,用更好的視野迎接變幻。(曾憲宗攝)
原刊2023年12月10號明報星期日生活1089期〈有誰陪伴〉;原標題:黃仁龍寄語年輕人:瞓好啲、睇闊啲情緒自救

黃仁龍6年前獲任精神健康諮詢委員會主席時,頭髮雖漸斑白,但還見黑色。在上月底卸任這份公職的他,兩鬢已成銀絲。他認為現在社會的氣氛「很灰」,學童輕生、鑽石山事件都令人憂心。不過,他說除了政府要多下工夫,港人也要多些自己幫自己,「其實不灰,如果灰,你做多些事,令它不灰就可以了」。

3年前,黃仁龍指出,本港的精神健康問題,無法與社會問題分割,勉勵港人即使未能改變環境,總能選擇回應的方法。這樣的意見,讓人覺得他貼近民眾,理解民情。數年過去,香港移民潮持續,雖然街上不再動盪,但社會氣氛同時冷清;疫情結束後,青少年的精神健康亦不見大幅改善。現在,黃仁龍會有怎樣的建議?

「我經常鼓勵年輕人不要放棄自己的理想和價值,如果年輕人沒有理想和價值,我們的社會就沒有希望了。」黃仁龍的說法沒變。當社會環境轉變,年輕人追求理想必定面對掣肘。他着年輕人不要遇到困難,就馬上認為事情不會有轉機,「達成理想的途徑,不會只有一個,你應該多些靈活地思考。可以試吓不同的方法,兜過去,用另一個方法去處理」。

黃仁龍承認,現在青少年的精神健康問題嚴重,需要有更合適的支援。委員會委託港大、中大的調查顯示,接近四分之三出現精神疾病的青少年,沒有尋求專業協助。他說,最近很多報告和數據,確認了很多人一直以來的共識,自己上任的時候已經感到問題迫切;要快點追上應該要有、但一直未有的精神健康措施。就青少年方面,委員會推動了「醫教社同心協作計劃」,在他任內覆蓋至210間學校,希望以提供校外資源的方式,及早識別和支援學童的精神、情緒需要。然而,今次受訪,他強調自救的方法。

「我覺得精神健康其實是一個態度的問題,外面的事情,不可能樣樣都如你所願。最近學生輕生的情况嚴重,當他們有好多壓力,是否我們把所有壓力拎走,就能夠解決問題呢?這是沒可能的。」黃仁龍說,每人都會面對一定的壓力,亦會遇到事情不順暢的情况,關鍵在於如何正面面對,不要被挫折拉低自己,變得抑鬱、焦慮。

香港年輕一代,近年常說「飲多啲水」、「讀多啲書」,黃仁龍則建議年輕人睡好、睡飽,走多些路,為自己梳理情緒。「睡好些,個人、處理問題都會正面些,這些是有晒報告講的。好的睡眠,REM(快速動眼期睡眠)是非常緊要,深層睡眠可以將你一路積壓下來的情緒清理,解難、學習的能力也會提高。」


「keep yourself sweet」

黃仁龍兒時,家人靠在街頭賣雪糕維持生計,他由基層「雪糕仔」努力至律政司長的經歷,讓他深感拚搏精神的重要。但他同時認為,把目標放在無可能達到之處,只會讓自己焦慮,減低自我價值。他希望港人「keep yourself sweet」,花心思讓自己和周圍的人開心些,建立正面的關係。港大防止自殺研究中心總監葉兆輝曾跟他提及,一些學校請雪糕車開到校園,免費請所有學生吃雪糕,令大家非常開心。黃仁龍說,日常只要有類似的開懷小事,壓力就可以得到釋放。

他的自我格言是「大丈夫當朝碧海而暮蒼梧」,認為迎接變幻,靠的不止是知識,還要有更廣闊的視野。「好像很cliche(老生常談),但我覺得年輕人要裝備自己,我們看事物的角度可以再闊些。」他鼓勵年輕人不要安於現狀(keep yourself comfortably),要多遊覽世界,看到其他人的長處和弱點,再反省自身。

這些道理都是中肯的。可是,如果真的受情緒困擾,無辦法自救,可以怎麼辦?黃仁龍說我們可以打開WhatsApp,找好友談談天,「哪怕只是問聲how are you?如果好友回覆你,很好。如果能夠見面,就最好」。

另一邊廂,黃仁龍亦提醒,精神健康的範疇很多,不止包括青少年。他知道最近的新聞報道和電影《年少日記》讓不少人關注學童輕生問題,認為多人認識到議題是好事,但呼籲不要過分關注,因為如果不斷提及,可能會為輕生者家人帶來二次傷害和連鎖效應。

他還記得上任後曾到葵涌醫院探訪,看到八旬老婆婆用針筒為有精神病的50歲女兒餵食,又看到瘦削得誇張的厭食症兒童接受強制進食,讓他「不用死」。這些場景都讓他震驚,覺得幫助所有受精神問題影響的脆弱群體,是政府必須要做的工作。

黃仁龍在委員會期間,除了針對青少年的措施,還做了Shall We Talk公眾教育計劃,減少對精神病的錯誤認知,以及建議政府跨部門合作,及早識別和支援所有有精神需要的人士。他說,香港公營精神健康服務人手不足,已經是不爭的事實,短期內難以改變。若放任輕微的精神問題惡化不理,人手短缺的情况只會更嚴重。委員會建議政府增加醫院精神科以外的途徑,如經訓練的心理健康主任(Psychological Well-being Officer)和心理健康社工(Mental Health Social Worker),讓有需要的人士可以有多元化支援;政府已採納其中建議,將在地區康健中心增加精神健康篩查及跟進服務。

「精神健康諮詢委員會只是一個諮詢性組織。」對黃仁龍來說,未來紓緩香港精神健康問題的關鍵,在於成立一個更高層次、有決策和執行能力、統籌不同部門的單位。「比如說醫教社計劃,一定會牽涉到教育局、醫管局和社署等更多部門。很多政府同事都很有心,但每個部門都有自己的工作優先次序,要跨部門調動資源,需要更多協調。」


應為家屬提供更多協助

如果可以有更多時間,他希望為精神病患者的家人做到更多。他以2015年的香港精神健康調查計算,每7個香港人中就有1個出現不同程度的精神健康問題,如果每個患者有3個家人,那麼受影響的就會是400萬人。可是,往往精神病患的家人遇到問題,由於怕被異樣眼光看待,不會找尋協助;政府應更主動找到他們,提供支援。

就委員會的工作成效,黃仁龍說無法把它量化,惟形容自己像一塊磁石,在精神健康事件被報道時,常被問到「喂,你怎麼沒有做事?」他只能安慰自己說:至少社會上有更多人更關心精神健康了。

文˙梁景鴻
編輯•王翠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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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原刊2023年12月18號明報作家專欄編輯室手記;原標題:採訪黃仁龍 / 文.梁景鴻

記者要找到受訪者,無非要依靠自己的人脈。但有些人脈,大概記者半輩子也不會有,例如上周我採訪的黃仁龍。

那時候青少年精神健康特別引人關注,我想着要找個親近年輕人,又有一點出人意表的人選講講見解。黃仁龍之前是律政司長,也剛卸任精神健康諮詢委員會主席。在2020年,他不諱言社會、政治環境與港人精神健康的關係;是個不二之選。

我只能Google到他執業的律師行。厚着臉皮請港大陳友凱教授幫忙,也被婉轉拒絕。該如何是好?我決定硬着頭皮,寄到黃生助理的郵箱去。

老實說,自己平日的邀訪信多數一板一眼。這次卻要就着社會的可悲現况,和它與受訪者的關係仔細雕琢(為什麼非找他不可?)而且不能太長。「如果您可以轉發給黃生,我們將非常感謝!」把電郵結語,再為每句full stop後補多一個空格(一些英式精英喜歡這樣);我覺得不會有回覆。翌日,秘書竟然告訴我,他願意受訪。

不過,兩周後我又被新聞處通知,我的專訪機會,變了圍訪(就知道不會這麼簡單)。算了,只能繼續上,難不成不去做嗎?

只是,要將圍訪變成兩千多字的專題報道,靠在政總會議室一來一回對答,肯定不足夠。幸好幸好,憑着黃仁龍提點,我又線上旁聽了他在皇仁書院的演講。一堆bite在手,加上攝影記者阿宗恰到好處的照片,這篇不至於難看。

(本網發表的作品若提出批評,旨在指出相關制度、政策或措施存在錯誤或缺點,目的是促使矯正或消除這些錯誤或缺點,循合法途徑予以改善,絕無意圖煽動他人對政府或其他社群產生憎恨、不滿或敵意。)

[文.梁景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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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ll Leung 梁景鴻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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