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在疫情

2020年一月，疫情開始在香港爆發。歷了三年，如今2023疫情依然，但人們卻已習慣，政府對此也見怪不怪了，防疫措施已慢慢解除，連口罩令也終於在3月1號正式解除。我想，我爺爺若病在此時沒有嚴格防疫措施的時候，那應該很不同吧。

不是的，不是希望他病。我願他在天上快快樂樂、無苦無痛。

疫情中送院

2021年一月末，疫情已維持一年了，越來越多香港人染病，當然仍然不是最高峰的時期，但防疫措施十分嚴格。一人染疫，全家以及其他所有密切接觸者都要被送進隔離營，而醫院也暫停了探訪。對，是探病也不行。

正正就是這個時候，我爺爺身體不舒服，整天都在發燒 (並不是新冠），我們便要想著要把他送院，但鑑於爺爺百般不情願（他曾進出醫院多次，早已憎恨了醫院），也不想在這種疫情蔓延的情況下帶他進醫院。於是還是留在家中。

第二天還是不退燒，他連起床都覺得困難了。爺爺還是苦苦不讓我們把他送進院。「爺爺，不如這樣，如果你明天早上還是不退燒，我們就一定要送你進醫院了，因為我們不是醫生，不知道你出現了什麼問題。」我堂姐說。爺爺默言不語，我們知道他是不情願的。

不幸地爺爺的情況越來越嚴重，第二天早上我們便打電話叫了救護車。爺爺便拉著我們，已經是帶著哭喊說：「不要送我進院。進去了我就出不來了！」

沒想到他真的出不來了。沒想到這是最後一句我聽到他說的話。

無聲的視像通話

爺爺被送進了瑪麗醫院。進院後不能探訪，數次我帶了些飯菜及紙尿片過去，只能在醫院正院門口放下，讓護士姑娘拿去。後來姑娘叫我連飯也不用拿來了，因為爺爺已經吃不下飯，只能為他輸管送食。

兩個多星期過去，醫院似乎和我們斷了聯絡，我們打了幾天電話也找不到爺爺病房的姑娘，無法得知情況。打了電話幾天後再打去，才有姑娘說因為爺爺的情況好轉了，所以把他轉到葛量洪醫院了。

我們家人都覺得鬆一口氣，覺得應該他很快可以出院。

其實不然，他一共住院了3個月。其中家人不能探病，而我爺爺依然行動困難，所以每星期有社工幫忙進去探病，由社工打視像電話給我們，讓我們和爺爺說說話。但其實那時候我爺爺連話也說不出了，每星期只有我們不斷對他說話15分鐘。電話銀幕中的爺爺雖說不出話，但眼泛淚光，其實十分想家；而且他是帶著口罩的，我們叫姑娘可否為他除掉口罩，他們回覆是不可以的。整天24小時躺在醫院也要帶著口罩，想想也是非常辛苦，而我們也沒有什麼辦法。

到了後來我們天天打電話去醫院，三番四次要求進去探病，並會向他們出示陰性證明才會進去，醫院還是不容情。到現在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麼社工可以進去，我們家人就不能？是什麼讓政府認為這就能防止疫情？他們還防止得了嗎？

臨終前的擦肩

住了3個月的院，爺爺的病情越來越嚴重，醫院打電話來說要轉回瑪麗醫院，而且紙尿片又快用完了，叫我們帶些去瑪麗醫院。

我的堂姐和我弟弟帶了些需要的東西過去瑪麗醫院，本來也是不能探病的，或許上天憐憫，爺爺剛好也是這個時候轉回到瑪麗醫院，他們就在電梯裏相遇上了！大家的眼淚忍不住就流下來了，爺爺也是瞪著眼，留著淚，也說不出話，也動不了。弟弟喊著爺爺，喊他快點好起來，喊他早日康復便要和他去喝茶......

兩天後爺爺就與世長辭了。離世前還有一口氣的時候，我們都只能守在醫院病房門口。

爺爺一生子孫眾多，讓他開心的、讓他心心念念的還是他的子孫，卻在離世時冷冷清清，無兒孫在旁。這是何等的悲涼與遺憾？

或許爺爺拼命地熬著，就是為了能再看到自己的兒孫一眼，當兩天前能看到兩位孫兒孫女，便願意撒手而去了。

疫情本已無情，無奈法制卻要把最後一點人性也要抹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