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朋友

赵景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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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覺,當下佛教還是太厭女了。但她,繼續和我說佛法,那些我不理解的道理。

去年夏天,和一個网友,在蘇州河的某個電影院,看完一組動畫電影後,沿著河邊騎車到了長壽路。那是我和她第一次見面,之後再也沒有見過了。

她帶我去了一個朋友工作室,做劇場的排練室,我不喜歡那裏,那裏的說話方式。那個主理人,對她的態度,有些高高在上。朋友,却一点没有意识到,反而感到那里很特别。

朋友告訴我,她終於搬到了這附近,學佛方便了。周末可以去玉佛寺。早之前,她就說過,遲早,她要拋開這一切。這就是說,還掉了負債,就可以上山,出家了。她想出家。在橋上,我委婉告訴她,在春天,為了采訪,而去幾天禪修的經歷。付出辛勞的,好像都是女性誌工,但她們在那個寺廟裏,永遠也無法成為僧人。

我感覺,當下佛教還是太厭女了。但她,繼續和我說佛法,那些我不理解的道理。之後,我們在微信也會聊天,她談到,為了性別議題抵製臟手指的演出,有違一種自由。我說,搖滾樂不重要。很明顯,我不認同這個朋友的主張,以至於我漠視了她的一種處境嗎。今年初,她上山了。她說,我們見面的時候,她還在失業,接了一個兼職項目。本來,那個項目黃了,但突然給她打了款,讓她不再有負債。朋友說,好巧,好像上天給她安排好了。

夏天,我又來到上海,在一個美術館辦了個小活動,在燭光下,聽陌生人講秘密,或者故事。一個女孩告訴我們,因為小時候,在一個泳池被男性騷擾過,而在一旁的同伴,卻沒有幫助她。(恰恰是那個同伴,主動邀請男孩,要教她遊泳)。在那以後,她對性很恐懼,從沒有嘗試過性行為,因此沒有親密關系。她說,認為性很骯臟,很向往無性的愛情。她試過嘗試老年男性,但發現也不行。聽完了她的講述,我說,我說,我沒有辦法這樣說,比如,性本身是好的,性並不骯臟。因為,這是你的故事,這是你的故事。

那時候,我想到了那個朋友。如果,她沒有山上修行,這時也一定在上海,我們可以一起喝杯咖啡。

有時,在微信,她會向我聊起在山上的生活,會談論師兄,談論貓,談論好多朋友想勸她下山。十月,她短暫回到了故鄉江蘇C城,靠近長江的小城,拍了一張弄堂的照片發給我,說想到了童年。這裏和小時候幾乎一模一樣。她說,現在成為了父親的「導師」,可以傾聽父親的不解,開導他獲得更好的情緒。

那時候,她的微信,換了一個陌生的頭像,從用了幾年的網名,改成了一個拗口佛教的名稱。看到這個新的名稱,我感到難過。過了一段時間,她又恢復成了自己的名字。好像,刚结束了一场午睡。

但每當,比如剛剛,我在朋友圈,又看到她改成了,另一個新的拗口的佛教的名稱時,總有一點小小的心疼。並不是我不理解人選擇出家。現在,我認為,只要人開心,認為這樣有意義,或也只能這樣了,那麽他的選擇就是好的。

讓我心疼的是,我們是在走窄門,只有窄門可以走,才只有這樣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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