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狗的離世，傷心的主人

這隻狗狗的名字叫做來福，牠是隻聰明的台灣黑狗，是當時阿木爸爸從阿嬤家把受虐的來福撿回來家裡養的。來福是隻顧家又有個性的狗狗，每天一到半夜，只要有院子外面有腳步聲靠近，就會盡責地吠叫，在阿木家裡進出有幾年，我就認識來福有幾年了。

第一次見到來福，牠已經是條養在院子裡的七歲成犬，後來跟我熟了以後，每次去，牠總是會出來迎接，然後討我摸，跟我撒嬌，我進門，牠就在外面窗戶看著裡面的我們，我常常很近地隔著窗戶看牠的棕色眼睛，想著，每次我來只見你幾分鐘，走時也只見你幾分鐘，不知道對你來說，這樣是不是太短了？

有陣子常常去，牠甚至會翻肚子讓我摸，動作總是敏捷迅速，不纏人。就這樣過了幾年，後來比較少去，再見牠時，牠已經是條十歲的老狗了，動作開始變得比較緩慢，見到我一樣會過來讓我摸，但已經沒有以前的那種活蹦亂跳的熱情；再後來，牠只會遠遠地搖搖尾巴迎接我，等我走過去摸他，但依舊會在我離開時，過來門口讓我摸一下，然後就默默走掉......

幾天前，阿木跟我說來福已經幾天不肯吃東西了，看了好難過，應該是快要走了！我要求再去見見可能是最後一面的來福。

那天晚上，我一進門，已經不見來福出來迎接的身影，阿木跟我說牠在屋子後面。我繞到後面的大門，只見門前的平台上、明亮的黃色燈光下坐著一隻瘦弱不已，失去光澤的黑色皮毛，兩眼無神的黑狗，讓我幾乎認不出來那是來福，直到我很近地看牠的眼睛，那雙棕色眼睛往我看了一眼，然後繼續趴著。沒錯，這就是來福獨一無二的棕色眼睛。

我撫摸牠的身體，發現我每摸一次，牠身上的毛就掉一小撮，後來我用手輕輕按著他的頭骨，感覺裡面的脈搏在跳動，就這樣輕輕地撫摸牠，牠耳朵慢慢豎起，時而看著我，時而呆滯地望向遠方，雖然無法跟牠用言語溝通，但就在我摸牠的那段時間裡，似乎聽見他在跟我說話。

「我身體已經不行了，差不多離開了...」

離開前，我洗完手，在台階下向來福揮手說再見，只見牠突然打起精神將頭抬起來，豎起耳朵看了我好久，那時候我心裡有數，這應該是最後一次見到來福。

接下來幾天阿木一樣帶來福去醫院打點滴，牠那時已經漸漸無法站立了。阿木跟我說醫生驗完血後，說來福雖然肝的問題已經解決，但免疫系統出問題，牠體內的紅血球不斷減少，頂多剩下三天時間。未來這三天來福會連尿尿都無法站立，牠是一隻有尊嚴的狗狗，依牠的個性會因為無法站而憋尿，再到後來會因為憋不住而尿滿地，最後就會躺在自己的尿中因刺痛而痛苦不已，如此高傲的狗狗這樣狼狽地結束生命，對牠來說一定極其痛苦，所以阿木決定在還沒拖這種地步前，提早在動物醫院裡送走牠。

當天，只見阿木傳來幾張來福看鏡頭的模樣，然後停了許久，又傳了兩張來福閉上眼睛的樣子，牠在睡眠中平靜無痛安樂地走了，只是睡一場永遠不會再醒的覺。

我並沒有參與這一段過程，阿木後來跟我說，他撐著來福的頭，撫摸牠，直到眼睛慢慢不再轉動了，後來就半闔眼了。

我堅持要送來福一程，於是跟阿木來到動物之家處理火化，我們趕在四點前將車子停好打開後車門，一只箱子裡裝著來福的身體，我一樣摸摸牠的身體，還是溫熱的，彷彿只是睡去，我不斷撫摸牠的頭跟耳朵，如果你還感覺得到，我希望你收到我的祝福，一路好走。

「來福，走了喔！掰掰喔！」阿木簽完該填的單子，小心翼翼地扶著來福的頭，將牠裝進黑色袋子裡，一邊裝一邊叫著來福，一邊也哭成淚人兒，而我的臉頰上不知從何時開始也早已濕成一片。

阿木抱著黑色袋子，經過許多瘋狂吠叫的流浪狗的廊道，來到一間昏暗的屋子，工作人員打開冰箱，裡面已經有好幾袋狗狗的屍體。突然明白，在靈魂離開後，在世間留下的軀體不論是用何種方式保存，最後也都會化成灰燼回歸大地，狗是如此，人亦是如此。

阿木輕輕將來福放在最上面，隔著袋子，我用手掌摸摸來福的頭，那餘溫是我對來福最後的記憶，停留在冰箱關上的那一刻。

來福，你在這個世界的任務已經完成，我知道你要回去了，祝福你一路好走。

Photo by Svetozar Milashevich: https://www.pexels.com/photo/adult-golden-retriever-close-up-photography-14909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