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季的陪跑笔记
半夜醒来,听见远处的风声,看了下表,才三点。几分钟后,这风声便由远及近,刮得窗外呼呼地响。
昨天,不断有暴雨天气预警,为第二天一早的黑暗跑团例跑活动蒙上一层阴影。临睡前大家都在关心,早上会不会下雨,活动会不会取消。活动计划在7:20开始,一些人住得远,路上就得一两个时。
再睡过去后,仿佛一直做梦,梦的啥也不知道,直到六点钟被闹钟叫醒。马上拿手机看群里,早已熙熙攘攘,没有下雨,一些人五点多已经在路上。
跳起来,洗漱完吃了块前晚从朋友生日宴上拿回来的蛋糕。是一整个的,没人吃,知道我家有老人,让我拿回来给老人吃。老人虽然喜欢甜食,但哪儿吃得了那么多。我要是一整个给他们,那就不知道要吃到何年何月。所以,切了一小部分给他们,剩下的只好自己勉为其难。不过,吃完这顿,还剩下一半,准备送入垃圾筒了。我好像很有自知之名似的,胖,所以不爱甜食。
有条新路开通,到青龙湖公园的车程,比我预计的四十分钟节约了一半。Lee比我还早,他第一次参加,还担心他怕下雨不来。以往每次聚会,都和BF形影不离,这次孤身前来。太早了,T哥还在睡觉。
我被分在B组,之前没有关心,直到跑完才搞清楚分组标准:A组“大神”,B组“跑渣”。其实我好歹要比Lee“神”一些,但分组情况反其道而行之。结果,他被视障跑者拉爆了,而我意犹未尽。
我陪跑的是个小伙子,小刘,26岁,按摩师。听我讲普通话,也主动切换成普通话。很阳光的年轻人,讲话大嗓门。开跑前我问他要不要记录,他说不用。但拿出手机打开音乐,一边跑一边凑近耳朵在听。我说你最好不听,会影响你的判断,还有体力。他说没事,他喜欢听,有节奏感一些。他第三次跑步,又不打算全情投入,因而节奏很乱,时而往前冲,时而拖在后面,不大服从陪跑绳的招呼。还有那么一两次,踩了我的脚,赶忙道歉。我说没关系,只要你没摔倒就好,专心些的话,也可能踩不着。他才把手机装进裤兜。但毕竟是年轻人,没办法专注在跑步上,听见身后有人说话,又要回头接茬。他穿个棉的polo衫,说没有运动短袖,我说那下次我帮你带几件,我多得很,一辈子都穿不完。他连忙拒绝,不用不用,我反正最多一周就跑一次,要了没用。很显然,小刘喜欢的并非跑步本身,而是脱出按摩店那方寸之地,享受难得的自由。很多视障跑者其实都是,但他们会为了这自由说服自己喜欢上跑步,但小刘不打算迁就。就在结束时,我又建议他,可以下载个悦跑圈,把跑步数据记录下来,会是个促进。我再一次被果断拒绝。心想,啧,这要是个中老年人,断不会这样驳人面子。
不过,在这会儿写字的时候,换了另一种心情,年轻人可不就是该坚持自我嘛,跟中老年人一样唯唯诺诺,像什么话?
小刘说他喜欢给年轻人按摩,有的聊,也没那么多事。年纪大一些的,要求多,又怕疼,又想止疼。他们店一小时收费70块,他提一半。他一天平均做四五个,超过六七个就很辛苦。他等下活动结束,还要去“黑暗中对话”体验馆体验一下,然后回店里上班。问我去过体验馆没,我说去过。感觉如何?感觉……我有点儿不知道怎么回答,最后还是讲出来,有点儿简单,对我来说。他哧一下笑出声,简单?他可能预期我会说好难。对呀,因为他让你摸墙摸苹果摸梨,那有啥意思啊,让明眼人体验一下在黑暗中给自己倒杯水更有价值吧,我认为。不过后来我想,可能对体验馆来讲,操作太复杂,他们宁愿简单点。
不知道是为了安全还是为了显眼,组织者强调组团跑,不能脱队,得像羊群一样统一行动。这其实不科学,因为有一个变幻节奏,整个团队都会受影响,而视障跑者没办法做到及时反应,只弄得经常慌慌张张。我也不喜欢组团跑步,跑步本来是很个性化的事。但我此来是提供服务的,不是为图自己开心,陪跑员的自身需求,是要放最后的。
在樱花林里,我跟小刘介绍,樱花开得特别好,非常漂亮。他积极回应,哇,武汉大学的樱花最好。我说对呀,可惜这两年不对外开放,以前每当这时,武汉人都晒武大的樱花。后边有另外的跑者问,是粉红的还是粉白的,他的陪跑回答都有。我问小刘,你见过樱花吗?他说没有。那你知道粉红色或者粉白色吗,他说不知道,先天全盲,只有微弱的光感。
今天的队伍里有个小女孩,四五岁的样子,看不见。拍合照时,后排的志愿者将她扛在肩上,她有些害怕,志愿者说,你不用怕,我的肩膀很结实,你现在很高,可以看到很远地方的花。小女孩开心起来,我转头看时,她正笑得无遮无掩,仿佛真的看到了很远地方的花。
我最终陪小刘断断续续跑了七公里,平均配速只有八分多。
而Lee跑了我的两倍距离,被队友拉爆,姗姗来迟。他觉得很不好意思,我安慰他都是正常的,陪跑本来需要按别人的节奏跑,是比正常多耗很多体力。就算是马拉松比赛里,中途跑崩的陪跑也多得是,有队友兜底,就不怕。他也兴奋,觉得有意义,像经历了新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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