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並不如煙

認識我的人常說我記性好，總記得某個時點發生的小事，即便那些事不見得與周遭的情境或當時的事件有關。

我記得國小時，鄰座是位皮膚白皙的女生，嬰兒肥的圓臉上，有著狹長的丹鳳眼。她總是向我示好，但我總是不理她。因著這條線索，我也記得有次考試偷看她的考卷，這是我唯一一次作弊。也許是這樣的罪惡感，讓我對她一直心存芥蒂，困難接受她的友誼。

我記得國中時，放學與妹妹一起回家，懶得走斑馬線，抄近路穿過安全島，被杵在門口的教官叫回學校罰站。還記得有次，我在下課時，一跑一跳地想衝回教室，結果跌趴在男生班教室門口。我沒注意到痛，只記得趕緊用雙手壓住裙子，擔心曝光。這樣的罰站或趴街，讓正值青春期的國中女生顏面盡失。

我也記得專一時，手長腳長的我被強迫上場，參加新生盃班際籃球賽。缺乏運動細胞的我，莫名其妙且在無人阻擋之下，神準地投進一球，投到對方的籃中，讓對方平白地得了2分。我記得參加救國團自強活動爬大霸尖山，與我同組那個又高又胖令人討厭的男生，甚至在將近50年後的今天，我仍記得他的臉孔、名字及他就讀的學校。

我還記得與排骨感情最濃烈之時，每晚在爸媽熟睡後，躲在客廳沙發後煲電話粥，一講就是好幾個小時，甚至到天明。每當半夜，老爸清清喉嚨準備下床上廁所時，我就會噤聲，將已經滾燙的聽筒貼緊耳朵，在黑暗中默默地聽著排骨的呼吸。我想，老爸雖從未言明，但他一定知道。

我不知道這些小事為何一直深植腦海，也厭惡自己有這麼好的記憶力，更生氣自己總是記得久遠的事，但常忘記當下的事。我盤點著這些被記得的陳年往事，驚覺大多是我曾歷經的錯誤或罪惡感，而非光鮮亮麗值得炫耀的過去。

我的缺乏自信也許來自幼年的不被認同或缺乏讚美，那些負面效應伴隨著我成長，成為我人格特質的一部分。在成年之後的一段歲月，即便努力掙脫，嘗試拋卻這沉重的包袱，但每當夜深人靜，這樣的暗黑，總隨著迷濛的夜暮又悄悄浮現。

於是我知道，往事是件無法脫去的袈裟，往事並不如煙。

雖然文不對題，但又再次掏心掏肺地完成這期的七日書。感謝大家對這七篇文章的留言、鼓勵及支持，也感謝大家總讓我在這方天地自在優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