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與王子 / 有島武郎》

燕子是居無定所，不斷地在遷徙中尋覓溫暖地帶的鳥類。

現在日本很暖和，請前去看看吧。與帶紫的黑色羽毛呈現明顯對比的白色腹部，紅色的喉頸，看似父親大人著用的燕尾服尾部那樣，比尋常麻雀體型更大的鳥兒正以令人眼花撩亂的速度活躍地在天空中遨遊。燕子的故事就此開始。

大部分的燕子居住在被稱為世界最大的河流——埃及尼羅河的岸邊。

讓媽媽看一下地圖喔——那個地方雖然四季如春，但燕群也會因為厭倦的情緒而搬新家。有時候燕子們會前往歐洲，目的地是德國的萊茵河畔。

萊茵河不僅清澈見底，在她的西岸，歷史悠久的古城與豐饒的葡萄田傳唱著獨有的情懷，夏季河邊蘆葦盛開，帶來幾分涼意。

燕子們樂不可支，終日像捉迷藏一樣，在蘆葦間穿梭、逃竄，玩到今夕不知何夕。

其中一隻燕子，在繁茂的葦間迷上了一根形態優美的蘆葦，每當羽翼疲憊時，牠就會把植物柔韌的根莖當作鞦韆來盪，說著只有蘆葦才聽得到的悄悄話。

不知不覺夏天的尾巴過去了。葡萄那宛如紫水晶的果實將要落地化為土壤的養分，甜美的香氣隨風遠播，邀請村裡的女孩們提著竹籃前來採摘。

她們採集時唱的歌謠深深地吸引著燕群，摘取葡萄的袖邊，頭巾的上方，燕子嬉戲的身影無處不在。

收穫葡萄的事件結束後，就要展開過冬的準備了。

清晨的河面霧氣瀰漫，已經是微寒的時節。

某隻急性子的燕子打算踏上返程，其他的燕子也贊同地表示願意同行。只有那隻與形態優美的蘆葦感情深厚的燕子留了下來。

即使被同儕規勸，燕子依然堅持己見，不願離開。慢慢地，最終只剩下他自己，以及陪伴他的一根蘆葦。

某日，燕子停在蘆葦長出穗子的根莖上與她談天說地的時候，驚愕地發現逐漸枯萎的蘆葦發出彷彿進行最後告別的咔嚓聲，接著，她低下了纖細的穗頭。

「蘆葦小姐，我犯了很嚴重的過錯對吧？妳一定很痛……」聽著燕子懺悔的話語，蘆葦悲傷地回答道：「稍微有點痛。」

燕子接著安慰道：「不管怎樣，我都想和蘆葦小姐一起堅持到冬天。」

然後在風的協助下，蘆葦輕輕地搖了搖頭。

「太天真了。你還沒見過那位叫做『霜』的白髮老者的厲害，要殺死你這樣纖細秀麗的小鳥，對他而言簡直易如反掌。你還是趕緊回去你那溫暖的國度吧！你現在留下只會在之後帶給我難受的回憶。我今年雖然會變得枯黃，但是到了來年你歸來的時候，我還能重新生長，以美麗的姿態再次與你相逢，成為最要好的朋友。要是你現在死去的話，明年就只剩下我孤零零的一根蘆葦了。」

蘆葦親切又合乎道理的言語打動了燕子，心裡固然萬分不捨的他再三回望著這片波光粼粼的河畔，終究獨自不安地展翅飛向南方。

晴空萬里的秋天，由西方吹拂而來的寒風毫不留情地撲在燕子身上。

今日住在某個百姓的屋簷下，明日則選在被樹蔭遮擋的腐壞的水車上，沒有既定居所地朝南方移動的燕子，清楚地意識到要找一個足夠暖和的歇腳處並不是件容易的事。

隨著氣候愈發嚴寒，燕子現在才深刻體悟了親愛的蘆葦小姐所言非虛。

和蘆葦分離之後過了多久呢？在寒風料峭中跨越了高山原野，燕子終於抵達一個古樸的村落，當務之急就是找到臨時的住處，但很遺憾地，燕子因為沒有稱心的居所，眼見太陽就要下山，不得已的他只能停駐在沐浴在殘陽中，散發著金色光芒的王子立像的肩上休憩。

王子的雕像建在鋪滿了石板的十字通道的交界點。他柔順的金髮從昂起的頭顱垂墜到肩膀，左手持著刀柄莊嚴地俯視整個城鎮。

非常溫柔的王子年紀輕輕就因病去世了。傷感的國王和皇后便製作了王子模樣的鍍金的青銅雕像，作為紀念擺在了城鎮最起眼的位置。

燕子將羽翼縮成一團，在挺拔的王子肩上度過了寒冷的一夜。

第二天瀰漫在小鎮上的霧氣散去，旭日東昇之際，燕子也將啟程。

此時，「燕子、燕子。」他聽見有誰在叫喚自己，但四處逡巡後並沒有注意到有人在身邊。於是，疑惑的燕子再次張開雙翼的瞬間，「燕子、燕子。」這樣的喊聲又出現了。

扭頭仰視王子的臉龐後，燕子驚呆了。滿面笑容的王子正用他名貴的、蛋白石製的眼瞳溫潤地注視著燕子。

燕子挨近了幾步，開口問道：「剛才是您在呼喚我嗎？」

王子頷首，回道：「的確是我。因為有些事想請你幫忙，你可以為我實現嗎？」

燕子初次被如此尊貴的對象搭話，掩飾不住內心的喜悅道：「這是我的榮幸，請不要顧慮太多，盡情吩咐我吧！」

王子沉思片刻後，表情充溢了決心。

「那麼，誠蒙你的好意。請看看那個地方。」王子說著，指尖指向小鎮的西方。

「那裡有一間破舊的房子，僅有的一扇窗正巧面向這裡，讓我們把焦點轉向窗內。年老的寡婦獨自一人孜孜不倦地縫紉著，她無依無靠，雖然每天不辭勞苦地做著家庭副業的工作，但是在訂單不足的情況下，吃不上飯是常有的事。我很想為那位婦人做些什麼，可是你也知道，我連走路都做不到。所以，我想麻煩你從我的身上剝下金子之後，用鳥喙銜著，裝做毫不知情地把金子擲進窗內。」

對於這個請求，燕子固然覺得王子的情操高尚值得尊敬，可是要他把金子從王子身上剝離的話，他實在下不了手。躊躇許久，王子頻頻咳嗽。

最終，無計可施的燕子只好依王子所言，掀起雕像胸前的一塊金子，扔進寡婦家中。婦人當時因全身心投入了手上的活計，所以直到要準備飯食而必須起身的時候，才注意到耀眼奪目的金塊，頓時樂不可支。她感恩載德於神明的恩惠，不僅在當晚享用了美味的飯菜，還向寺院布施。寡婦感觸良深地流下了淚水。

燕子領悟了自己的行動是多麼意義重大，於是雀躍地飛回王子身邊，逐一稟報起事情的始末。

下一個早晨，就在燕子想著這次一定要早點回到故鄉的尼羅河，振翅待飛的時刻，王子的呼喚又出現了。

在經歷了昨天的事之後，王子在燕子心中的形象不庸置疑地升到最高點，所以，燕子再度回應了王子。

「今天在某條通往東方道路的盡頭處，有一輛白馬拉的貨車行進著。請看，那兩個飢寒交迫的小乞丐原本是這家家僕的孩子。他們的父母因為非常善良，繼而被損友的讒言騙盡家財。然後在與病魔搏鬥的兩、三年後，這對夫妻共赴九泉，遺留下來的孩子就這樣變成沒人在乎的乞兒。要是有金塊的話，他們就能進入這家府邸作為侍從開始新生活了。我明白這對你來說很艱難——請務必從我的身上取下大塊的金子，帶去給他們吧。」

燕子對兩名乞丐的際遇深表同情，一時之間忘記了回家的事，就銜著從王子的臂膀剝下的盡可能大的金塊，載浮載沉地飛了出去。

兩個小乞丐手牽著手，苦惱下一餐的來源。

燕子懷著安慰性質，歡快地在兩人周遭盤旋了好幾圈，然後將金塊落在他們面前。二人先是嚇了一跳，端詳了一會兒。身為哥哥的少年這才恍然驚醒地拾起金塊。只要有了這筆鉅款，就能重新回到宅邸，這個念頭促使少年牽著妹妹的手，抱著希望朝著馬車逐去。

燕子一直看到了最後。而後像之前一樣，回歸王子的肩上敘述他的所見所聞，王子也對燕子親切體貼的心地十分讚許。

又是一天過去。

燕子的返家計畫再次被擱置了。

「這次想請你前往北方。那棟有烏鴉風向儀，高高的屋頂的家裡，有一位獨居的畫家。他雖然畫技精湛，眼疾卻不斷惡化，不快點給醫生醫治的話，他的畫家生涯就到此為止了。所以想麻煩你把金子送去給他，讓他能夠得到妥善的治療。你今天也能接下這個艱鉅的任務嗎？」

燕子這次從王子的背部取了金塊。但到了寒冷的目的地之後，他對著因室內沒火源而緊密關閉的窗發起了愁，這樣就不能把金塊擲進窗內了。

於是困擾的燕子向烏鴉風向儀請教讓畫家開窗的訣竅。

他對燕子說，畫家非常喜歡燕子，只要見到就會忘我，所以你只要在窗戶前飛翔，彰顯存在感就可以囉！

燕子照做了。刻意地在窗邊繞來繞去，展現自己得意的舞姿，成功吸引工作中的畫家的注意力。

畫家抬起頭，「這麼冷的天氣也有燕子啊！」話音剛落，畫家開窗將頭探了出來，欣賞著燕子賣力的演出。

此時，一直尋找時機的燕子，一鼓作氣地把金塊往屋內丟去。

畫家的喜悅溢於言表，因上天的垂憐，自己的眼睛有了得到救治的機會，能夠繼續創造名垂千古的曠世巨作，他振奮地跑向醫院接受治療。

王子和燕子遠遠的觀望這一幕。今天也做了善事，帶著高潔的品格酣然入夢。

天氣愈來愈嚴凍了。棲息在青銅立像肩上的燕子也似乎快到了忍耐的臨界點。

但是王子依然殫精竭慮地為迄今為止見過的，或貧窮又正直的人，或艱苦又不凡的人，送出自己身上的金塊。燕子始終回不了南方。

秋陽杲杲，金黃色的日光和煦地普照在紅瓦上，層林盡染之間。

燕子不斷乘載著希望，天南地北地執行王子的吩咐。期間，王子的雕塑漸漸因為金塊的缺失，遺失了以往的光彩。某日傍晚，王子平靜地對歸來的燕子說：「親切的燕子，你忍受寒冷，不厭其煩地每次勞動，這一切我都看在眼裡。但是我身上已經沒有能給的東西了，外表也變得醜陋不堪，想必連你也不想和我在一起了對吧？回去你的故鄉吧，尼羅河的盛夏在等待著你。這個城鎮將迎來寂寥的冬季，你這樣嬌嫩俏麗的小鳥是很難捱過這樣的氣候的，話雖如此，要和你這麼好的朋友分離，我也很傷感。」

燕子心中百感交集，想著乾脆就這樣站在王子的肩上被冷風凍死吧，什麼話也說不出口的時候，有兩個人正在王子立像下方的涼亭內耳語。

坐在涼亭裡的，是一位年輕的武士與美目盼兮的少女。兩人談著沒有什麼實質內容的天，只是互相地表明內心的感受。不久後，武士打破僵局。

「我是很想跟妳結婚啦，但是沒有最重要的物品一切都是空談。要是結婚戒指上沒有鑲嵌那顆代代先祖傳承下來的玉石的話，是沒辦法舉行婚禮的。話說回來，會落到這步田地，都要怪那個偷走了我家傳家寶的可惡賊人！」

少女原本就傾慕年輕勇猛、屢次在戰場上創下戰功的武士，她最大的夢想就是成為他身後堅實的賢內助，眼見理想就要破滅，她無聲嘆息，淚珠簌簌而下。

終了，兩人手掌交疊，相對而泣。

燕子一邊惆悵世間有情人難成眷屬，一邊仰望王子，只見一行清淚從王子的眼中汩汩而出。「您怎麼突然哭了？」他驚訝地蹭近王子的臉龐，問道。

王子回道：「真是令人憐憫的二人啊。那位年輕武士所說的名玉其實是兩顆蛋白石。換句話說——就是我的眼瞳。當時國王為了建造我的塑像，遲遲找不到適合作為眼珠的高貴美玉，就在煩惱不已的時候，有個精於奉承的隨從跳了出來，獻上了從武士家中偷竊而來的傳家寶石。我現在就算看不見也無所謂了，請你摘下我的眼睛，送還給那兩位吧。」淚流不止的王子淡淡地說著，。

在世間，大概沒有比目不能兩視而明更悲哀的事了。

陽光燦爛，皓月清輝。

青枝綠葉，丹楓迎秋。

水天一色，朗朗乾坤。

這些習以為常的景致，再也看不到了。

試想尋常人連閉著眼睛度過一天都做不到。如果到死為止都要維持這樣的現狀，那真是太遺憾了。

王子已經竭盡所有地幫助了那些可憐人，如今又要把最珍貴的眼睛也給出去嗎？

燕子無言地俯下了頭，跟著低聲哭泣了起來。

王子擦去淚水。「是我太軟弱了。居然垂憐自己到了抽泣的程度，應該帶著真誠、喜悅的心對他人做出貢獻才能到達神靈的境界。以前的時代不是有為了人民被釘在十字架上欣然赴死耶穌基督嗎？所以我不會再哭了，快趁早把寶石取出來還給武士吧！快動手吧！」王子催促道。

尚未下定決心的燕子面對天人交戰的場面的同時，涼亭裡的武士與少女已然滿懷悲傷地攜手歸去。

暮色降臨，晚霞渡飛鳥。

王子責怪燕子沒有早點取出寶石，燕子表示進退兩難。

不久，「既然您執意如此，請見諒。」燕子妥協地取下王子眼中的玉石，在天黑之前循著兩人離開的方向，銜著兩顆蛋白石追在了身後。

王子依舊保持著俯視城鎮的身姿，可是他已經什麼都看不到了。

燕子飛過四、五個鎮子，終於在兩人面前卸下了蛋白石。首先是少女先瞥見並撿起，而後年輕武士震驚地從她手中接過仔細打量，又是一陣目瞪口呆。

「就是這個！就是這個寶玉！我們可以結婚了！擁有比其他人多一倍忠誠的婚姻！真是太感謝神明的恩惠了。既然找到家傳美玉了，就算明天結婚也不是問題。」感激涕零的二人激動地向上天傳達他們的感謝。

此情此景在燕子的心裡泛起漣漪，他得到了不可替代的美好感受。心情變得輕快的燕子再度回到王子的肩上。

「看啊王子殿下！那兩人的欣喜是這樣的，不像我一樣用舞蹈來抒發呢。請看！這樣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表情，真讓人搞不懂耶。請看！那個年輕武士是這麼恭敬地捧著玉石喔。」燕子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

王子低垂著頸項，悠悠地說：「燕子啊，我已經看不見了。」

次日，武士的婚禮舉行，鎮上的人為了祝賀英勇武士與嬌妻的喜結連理，大清早就齊力把街道裝飾地美不勝收。

在家家戶戶的窗邊，有花環、國旗、緞帶迎風飄揚，歡快的音樂響徹整個城鎮。

燕子孤零零地坐在王子肩上。將因馬車到來而高喊萬歲的孩子的事；看到盛裝打扮的少爺的事；身形魁武的武士威風行進的事；詩人用明朗的聲音吟唱祝詞的事；女孩們翩然起舞的事，所有鎮子裡發生的事，一件件地說給王子聽。

王子沉默地面部朝下，傾耳聆聽燕子的絮絮叨叨。

不久，新郎新娘乘著馬前往寺廟舉行盛大的儀式。

那位新郎多麼有男子氣概，新娘也是貌美如花。

就算燕子語速再快也說不盡這些溢美之詞。

秋高氣爽之後氣溫急遽下降。

隆重的典禮結束了，小鎮逐漸趨於平靜，回歸更深露重的夜晚。

燕子一邊東張西望，一邊反覆重整蓬亂的羽毛。寒風料峭，他縮著脖子難以入睡。燕子徹夜未眠，瞭望著東方的天空染上淡淡的紫，隨之屋頂上鋪滿閃閃發光的白。

感到驚奇的燕子向王子訴說看到的現象，王子也訝異地回道：「那就是霜。見你吃驚的樣子，是不是想起了蘆葦說過的話了？還記得她是怎麼說的嗎？霜是冬天到來的證據。唉……你總是這樣，對於自己的事一點都不上心。長時間受你關照的我已經沒有任何價值了，你還是早日回到尼羅河比較好。冬天轉眼之間就會到來，你的身體是沒辦法適應的。」王子語重心長的說。

事到如今，燕子怎麼能夠拋下王子一走了之，就算真的凍死，他也不打算離開一步。即便燕子表現出強烈得慷慨赴死的決心，王子仍然不贊同他的決定。

「不要說那麼不懂事的話。要是你在寒冬中死去，我們能相處的日子就只有今年。今天你先回尼羅河，待來年再來見我吧，這樣我們還能重逢。」

燕子明白了王子的用心。

「那麼王子殿下，明年我會再來見您的，請您務必保重身體。一旦我走了，失去眼睛的您會遇到諸多不便吧……等明年我一定會帶著很多的故事給您聽。」

燕子在無雲的空中振翅，抽抽搭搭地飛往南方。

無法目送向溫暖的南國鼓翼高飛的，忠實友人身影的王子，在寒風中淒涼地垂首佇立。

朔風呼嘯而過，鵝毛大雪紛飛，已然到了足以堆雪人的數九寒天。

馬上就是聖誕夜了。

包含貪婪的人、守財奴、老人、病人，大家就像孩童一樣期待著節日到來。總是傾倒的脖梗、低垂的腦袋也能昂首遠眺天空的時期。

此刻，抬頭仰視長期守望著街上的人們的，有著金色光輝的王子塑像時，人們無不驚愕地發現王子宛如全身漆黑的痲瘋患者，雙目渙散地失去以往的光彩。

「這樣不像話的雕塑，怎麼可以放在鎮子正中間來妨礙觀瞻。」一位人民抱怨著。

「真的很難看耶，要在聖誕節前把它破壞掉才行。」另一人也加油添醋道。

「這位王子在生前肯定幹了不少壞事，因此上天才會在他死後降下制裁。」還有一人唯恐天下不亂地叫囂著。

「打碎吧打碎吧！」

「敲碎吧敲碎吧！」

聲浪四起下，有人扔石頭，有人拆瓦，越來越多的年輕人拿著繩索和梯子，把繩子纏在王子的頸項，使勁地拉動立像。就算是堅固的王子雕像，遭遇了如此殘酷的事後，終究脫落了柱腳石，身軀滾落而下。

最悲慘的瞬間。

於是，王子的軀體就這樣橫倒地面，將近一個月的時間。

鎮子的人們商量之後，覺得雕塑放著也沒用，不如重新溶解製成大鐘，放在寺院的二樓做利用。

第二年，從尼羅河長途跋涉而來的燕子，遵守著與王子的約定回來了。然而，他卻再也找不到王子的身影。

可是，直到現今，只要是來到鎮上的人，不論春夏秋冬的日暮時分，在點著燈，冒出裊裊炊煙的家家戶戶裡；所有人都放鬆享受的嫻靜中，都能聆聽從寺院的高塔上傳來清脆圓潤的鐘聲。

聽見了鐘聲的妖魔、惡人，一刻也無法在這個平靜的城鎮停留。

真是可喜可賀。

真是可喜可賀。

—————完—————

※ 我是粉紅泡泡水，本文中文翻譯內容僅作為個人學習使用，如有錯誤歡迎交流指正。

原文來源：青空文庫／燕と王子／有島武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