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可是我偏偏不喜歡》之〈習得復忘掉〉

我是女生，有時候，討厭女生

從2014年某一天開始，著迷於吳曉樂的facebook文字。接著陸續讀了她的《你的孩子不是你的孩子》、《上流兒童》、《我們沒有秘密》，以及，我最喜歡的《可是我偏偏不喜歡》。在這本書中，吳曉樂秉持著一貫細膩簡練的筆調，溫柔又一針見血地，傳遞她從生活中淬煉出的，身為女性的，誠摯的見解。

身為對吳曉樂極有興趣的人（俗稱「粉絲」），對於她書寫自己和父母手足的關係、和自己身體的關係、和愛人的關係，自然是讀得津津有味，而更觸動我的是，在這些私人的主題背後，如蔣亞妮所說「 她以女身、兒身及書寫身煉祭出這一本女‧兒‧書，世故之下是情深，溫柔盡頭才鼻酸。」，於是，我真的被這本書中滿是金句的一篇 ——〈習得復忘掉〉，搞得要一邊忙著畫佳句，一邊感到羞愧；覺得被理解，又不免心酸。

這篇文章開頭就指出困擾我良久的事情，「愛自己」。愛自己如今已經變成一句俗爛的行銷詞彙，購物、吃大餐、旅行、上身心靈課程，全部都要與其掛鉤。即使感到那不是愛自己的真諦，我還是搞不懂要怎樣才算愛自己。直到讀了這篇文，終於感到那個一直搔不到的癢處，被一個剛剛好的力道，搔抓得恰到好處，舒爽又不至於皮破血流。

原來，在愛自己之前，我最先需要的是，不要恨自己，不要討厭女生。如文中所言，「女孩們是如此嫻熟於裁切自己，好兌取社會的認同，把自己修得亂七八糟還不夠，也把別的女孩給剪得淚流滿面。」我從小就被完整地教導，要如何精確地嫌棄自己。表現不符合社會對女孩的期待時，務必要嚴厲鞭打自我以求改正；看到別的女孩有「不合規矩」的種種行徑，自然而然生出要加以「取締」的凜然。於是，我怎樣都沒辦法全然地愛上自己，偶而也默默地討厭女生。

〈習得復忘掉〉精確地指出我幽微矛盾羞於啟齒的心思，「啊，原來不是只有我這樣」的心情在讀這篇文不時充溢著。最巧妙的是，作者用這樣細如針尖的字句，挑出我內心的糾結後；又能溫柔地撥鬆那些纏結之處，理出一條明路。面對自己，面對女生，結盟才能取得最大的利益。

我是女生，也想喜歡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