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斯卡名句：鑑賞與回應

布莱兹·帕斯卡（Blaise Pascal，1623 - 1662），欧洲文艺复兴晚期的法国数学家、几何学家、物理学家、宗教哲学家，散文大家，思想和言辞时常很犀利。我们今天用的液压千斤顶的原理还是他最提出来的，那个原理就用他的名字命名，名为帕斯卡原理。

帕斯卡寿命并不长，不到40岁就死了。但他留下的名句、警句、妙语很多，而且很多广为流传。其中最有名的一句大概是，

假如克娄帕特拉的鼻子短一些，整个世界的面貌就会改变。

Si le nez de Cléopâtre eût été plus court, toute la face du monde aurait changé.

这话说的是，古埃及女王克娄帕特拉以其容貌魅力征服了罗马帝国的统治者凯撒等人，假如她的容貌不那么有魅力，她就不会有跟罗马帝国统治者的联姻，罗马帝国的版图，世界的版图、世界的历史，世界的面貌就要大不一样。

对帕斯卡这句话所展示或宣扬的历史偶然性我们不必照单全收。但我们不能不承认帕斯卡的思想、观察、语言的犀利，不能不承认他的比喻用得巧妙、贴切——如此把一个美人的鼻子跟世界的面貌天衣无缝地联系起来，实在是太聪明，太巧妙了。

帕斯卡以他的《思想录》（Pensées ）为全世界广大读者所知。在他去世的时候还没有定稿完成的《思想录》的全名是《关于宗教和若干其他话题的思想录》（Pensées sur la religion et sur quelques autres sujets ）。

如《思想录》的全名所示，这本书的主要内容是关于宗教问题的思考，但也涉及其他的话题。帕斯卡以俏皮和犀利的警句的形式就范围广泛的话题发表他的意见。

或许是他这本书本来就他自己的读书和思考笔记无意公开发表，或者是他是有意要挑起议论、争论、辩论，帕斯卡的论断常常是走极端。例如以下这则警句：

好奇不过是虚荣而已。最经常出现的情况是，我们了解一件事情只是为了拿来说。假如不能说海上的事情，假如只是为了看的乐趣，无意以后跟人沟通交流，我们就不会去航行。

Curiosité n'est que vanité. Le plus souvent on ne veut savoir que pour en parler, autrement on ne voyagerait pas sur la mer pour ne jamais en rien dire et pour le seul plaisir de voir, sans espérance d'en jamais communiquer.

假如帕斯卡是要激起读者的议论和争论，我们现在就不妨满足他的遗愿。

我们可以说，他这话说得似乎不太妙。这里的不妙有两个方面：

1.显然，古往今来很多人就是为了好奇而好奇，不是为了追求闻达、出名、走红、炫耀；科学进步的一大推动力就是好奇心；科学家当中有因研究科学而出名的，但我们必须承认很多人研究科学主要是为满足好奇心而不是虚荣心；我们很难想象阿基米德在发现浮力定律的时候赤身裸体大叫eureka, eureka（“我发现了，我发现了”的希腊语）有什么虚荣心；

2.从推进科学研究的角度来说，进行科学研究并跟别人说，跟同行说，跟大众说，这并没有什么不当之处，而且往往也谈不上什么虚荣——没有跟他人、同行和公众的沟通交流，新知就难以积累，误解就难以澄清，谬误就难以破除，科学或文明就难以进步。

另外，帕斯卡当然没想到或想不到在当今世界，很多科研项目需要公众的支持，即需要获得来自公众的研究资助，从事科研的人必须向公众言说其研究的意义或重要性和必要性，这种情况也使好奇跟言说有了因果关系（因为好奇，因为要满足好奇，所以需要言说），但这种言说跟虚荣没有关系——很多科学家在言说其研究的重要性和必要性之余无意宣传自己，而是回避媒体采访。

就帕斯卡本人而言，他进行流体力学研究显然是出于好奇而不是虚荣，他提出帕斯卡原理（“作用于一充满液体的密闭容器内的液体的压力会均匀的传递到液体中的任何一部份及器壁上，其压力大小处处相等”），其言说和沟通交流显然也是为了跟同行和公众交流，为了传播知识，而不是为了满足虚荣心，或主要不是为了满足虚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