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录一段关于批判理论的对话

OwlDanie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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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F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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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ugène Delacroix: Le 28 Juillet. La Liberté guidant le peuple

Simon: 今天被“批判性理论”惹毛了。追溯一种思想的社会结构根源,没问题。但你要说通过改造社会结构来改造思想,我就想笑。为什么呢?人只有通过认清一种东西的谬误才能摆脱它的魔咒,如果你只是通过改变任何一种“外在影响”来“塑造”人的思想,而不是通过看清思想本身的正误,本质上就是巴普洛夫的“反射”式“机械”式影响。就算思想改变了,这种改变也是稍瞬即逝而且是假的,好像风吹树叶。所以我会一直继续下去,直接去辨清思想本身的正误,而不是通过说“连我自己的思想也是受到我社会背景影响的”这种方式,去逃避考量思想本身正误的任务。唯一的准心在于想法本身,你想挑战它的地方你都可以提出来,但你不要绕到背后说我这个思想是受了什么不相干的东西的影响,这个我完全不感兴趣。

猫儒Daniel: 实际上是一种理智上不负责任的做法。批判方法始终要面对何以自己不同于批判对象,没有受到意识形态的蒙蔽,对此两种可能的回答(1)确实没有被蒙蔽与(2)自己也可能被蒙蔽但对此有警觉 都构成对批判方法的否定,因为(1)意味着必须formulate实质性的判断标准,因此导向实质性的是非对错真假的讨论,而(2)取消了批判方法的特殊性,毕竟没有哪种科学工作是不通过自我约束的论辩和反思而进步的。个人所见,他们往往既逃避(1),又不屑于(2)。

Simon: 对,“实质性的判断标准”,就是这个词,touchstone。内在于判断对象的实质性判断标准,它必须能formulate出来,虽然不一定是个complete formulation。

猫儒Daniel: 我认为它也完全可以只是一种formal / procedural / constructivist formulation,好比在有些关于开放社会和公共理性的讨论里会看到的那种。当然,您熟悉康德,肯定知道他多少对这些有关“理性的自我批判”的话题都提示到了。遗憾的是很多批判理论的拥趸连这也不接受,坚称权力结构压迫了他们的话语权,而不是自己的命题在知识上不可靠,这在经济学和政治经济学领域太明显(个人怨念暴露 

Simon: Procedure太重要了。如果我们知道正确答案,那还有啥好担心的?但事实上要集体决定的很多重要问题(eg 经济)谁都不知道正确答案,这时候重要的是用程序设计阻挡激情和特殊利益进入人们的deliberation。

Simon: 想起来了,原来你的意思是对认识对象普遍适用的那些程序,所以不能说都是内在于对象的。

猫儒Daniel: 嗯呐,好比在科学工作中,如果假定背景制度足够良好,比如学术自由、大学/研究所/实验室的资源支持、一系列同行评议出版物和会议构成的研究和评价制度等等,那么就有充分的理由信赖通过这种程序产出的科学成果是目前最好的知识,而同时也能对这个程序继续产出的新知识保持开放;在一个良序的开放社会中,我们也可以借助类似的假定来推知目前暂时达成的社会共识在政治上的正义性,等等。实际上就是说,(2)本身就可以是对(1)导致的问题的回答,如果不执念于批判理论的自尊心的话这本来不是个麻烦。

麋泉:并没有不屑于(2)吧,所以今天的革命标兵明天就被cancel。认为在不断的斗争中社会才滚滚前进的观念,也不是太阳底下的新鲜事了。

Simon: 而且必须是蒙着眼睛不自知的斗争才能“推动”历史。。。黑马思想精髓。

麋泉:说到底还是迷信……

猫儒Daniel: 我愿意称之为一种现代版的蒙昧主义和神秘主义。

CC BY-NC-ND 2.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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