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書｜黑暗秘密

腦筋急轉彎二裡面，有一個存放黑暗秘密的空間，裡面有著主角不願承認的羞恥記憶。看完電影後我想，如果有人能帶我進去，也許那個地方，就不會那麼可怕了吧。

悠悠和我在高中新生報到那天不期而遇，真的認出對方的其實是我們的父母。我們在幼稚園畢業後，就再也沒有見過面了，完全認不出彼此青春期之後的長相。

在雙方家長的支持下，我們一起在學校附近的老公寓，承租了某個家庭式公寓的主臥室，與其他四位租客同住。在八坪不到的空間，把原本的雙人床換成上下鋪，再放兩張書桌，差不多還能空出一張瑜珈墊的活動空間，足夠兩的女高中生消磨少數的校外時光。

雖然我們認識超過十年，但實際相處的時間，就只有短短一年，還是在記憶模糊的幼年時期。但是，悠悠天賦異稟的洞察和表達能力，逐漸讓我覺得，她是不是比我還要更了解我自己呢？

某次學校的地理課，談到水資源議題，老師提問道：「你們洗澡的時候，會一直開著水的人請舉手。」這個問題，一聽就是想告訴我們，使用沫浴乳的時候，要暫時把水關掉省水吧。於是我的裝乖個性，又再次自動導航地保持沈默。那天放學後，我和悠悠在書桌前閒聊，她瞇著眼睛到這個問題：「平常你洗澡的時候，我聽到水都一直開著唷，但是你今天沒有舉手。」我內心一驚，這個小小的偽善，竟然被輕易地揭穿了，我突然感到很赤裸、很害怕，究竟她還看穿了多少我的偽裝呢？那些表面上委婉地說不，內心卻煩躁不已的時候，她也觀察到了嗎？

我不擅長拒絕他人，拒絕他人讓我感到愧疚。如果有人拿出自己做的紅豆餅，我肯定不好意思說我沒那麼喜歡吃紅豆（喜歡奶油餡的），不僅會收下，還會邊吃邊說「不錯欸、不錯欸」。這種時候，悠悠會幫我翻譯：「我跟她分一個就好，她說如果真的喜歡的話，就會說超好吃，讚美個不停。」諸如此類，讓我心驚膽戰的坦白時刻不勝枚舉，我那隨時準備討好的緊繃神經，似乎也漸漸學會放鬆。

我目前為止的人生都少不了與羞恥感的搏鬥，這真是一個漫長的歷程。奇怪的是，我努力不讓人看破的善意謊言被戳破時，感覺真實的自己也被看見、被接納了。

七日書第五天：記一個在親密關係中感受到「被看見」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