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苇如诗社是由香港中文大学学生于2023年创立的独立学生社团,奉行“自由”“浪漫”的文化理念,意在打造一个多元、包容的诗歌交流平台,兼容不同的诗体与风格。

诗歌推介|日本辞世诗歌

物哀之岛的独特辞世诗歌美学

如果命运眷顾,我愿回到岩代之滨,重见我所结的松枝

——有间皇子 

一.导论

诗人在面临死亡时,是处于一种极为特殊的创作境遇的,在这种境遇中创作的作品有其独特的美感,毕竟人一生只有一次死亡,一个人总是会在这个时刻留下自己最核心的哲学,亦或者是最深刻的执念。可是当我们提起耳熟能详的辞世诗时——或许中国人一般不会用“辞世诗”这个专有名词,我们听过更多的说法可能是“绝命诗“。 

略微回忆一下,我们就会发现中国人印象中的“绝命诗”往往是悲壮的:项羽的“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陆游的“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袁崇焕的“死后不愁无勇将,忠魂依旧守辽东“,夏完淳的“无限河山泪,谁言天地宽”,谭嗣同的“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都是如此。这些耳熟能详的绝命诗总与豪情万丈的忠臣良将联系在一起。这是他们用死前明志的方式,为一生写下灿烂的注脚。 

袁崇焕雕像 

二.最著名的日本辞世诗歌

说到日本的辞世诗,与中国则截然不同,是另一种画风。日本人最熟悉的辞世诗名句,或许是来自这首据传是战国名将织田信长(1534-1582)的辞世诗:  

人生五十年,与天地长久相较,如梦又似幻 

一度得生,岂有不灭者哉?岂有不灭者哉? 

人间五十年,下天の中をくらぶれば ,梦幻のごとくなり , 

一度生を受け ,灭せぬ者の,あるべきか,灭せぬ者の,あるべきか。

 

信长无疑是日本战国最耀眼的豪杰。可就在他盟清州,破美浓,斩朝仓,平浅井,胜武田,挟天子,以“天下布武”为目标准备统一全国的前夕,在本能寺遭遇了最信任的家臣明智光秀(1528-1582)的叛变,仅49岁英年,便消逝在业火之中。据传当时信长在本能寺熊熊火光和喊杀声中缓缓吟唱出了这首诗。(这首诗非为信长所写,实则是信长钟爱的日本能剧《敦盛》中的唱段。) 

在信长吟诵的辞世诗里,我们似乎看不到很明显的对于反叛者的戾气,也没有仇恨,更没有壮志未酬的叹息。这位叱咤风云的“第六天魔王”在此时回归了自然的状态,既顶天立地,又淡然生死,只有对自身天不假年的些许迷问。 

反叛信长的明智光秀的辞世诗也颇为著名:  

顺逆无二门,大道彻心源。 

五十五年梦,觉来归一元。 

順逆二門に無し 大道心源に徹す  

五十五年の夢 覚め来れば 一元に帰す

明智光秀辞世诗 

明智光秀弑杀主君后沦为千夫所指,本能寺之变后随即被丰臣秀吉的羽柴军击败。死前写下了这首五言汉诗。似乎是在呼应织田信长一样,光秀知道自己始终在“顺逆”间摇摆,但也坚信杀死信长是回归“大道”的必然方式。感情上他同样对平静淡然,五十五岁的他,觉得死亡不过是一次平凡的睡眠罢了。 


三.辞世诗歌起源

寻找日本辞世诗歌和中国绝命诗画风如此不同的源头,我们还需要把目光放的更早。聊聊日本辞世诗歌的起源。有记录的最早的辞世诗歌,出自于一个可能会出乎我们意料的领域:宫斗。 

与中国一样,日本的皇位更迭同样伴随着血雨腥风。宫斗失败的皇子往往不愿寂寂无名的死去,这些饱读诗书、深受汉学影响的天潢贵胄们,同时也为了表达对人生际遇的慨叹,就喜欢在死前作下一首诗歌来成全自己的体面。  

早期辞世诗歌可以追溯到飞鸟时代(592-710),其中最著名的比如公元658年,年仅18岁的有间皇子(640-658)卷入了太子之争中,谋反失败即将被杀,在被捕途中他将两根松枝绑到一起,作下辞世的悲歌,《万叶集》收录了他的作品:  

如果命运眷顾 

我愿回到岩代之滨 

重见我所结的松枝 

磐代の 浜松が枝を 引き結び ま幸くあらば また還り見む。 

*直译:磐代岸边松,结枝祈幸免;得幸免,归来重见 

而在这位文艺皇子被处死的20年后,同样的命运又降临到了天武天皇之子大津皇子(663-686)身上,大津皇子一样卷入了太子之争,一样被控谋反,他也和有间皇子一样,作下了一首辞世诗作为遗言: 

这是最后一次 

我见到水鸭在湖上鸣叫 

而我将消逝在云中 

ももづたふ磐余(いわれ)の池に鳴く鴨を今日のみ見てや雲隠りなむ 

*直译:磐余池畔听鸭鸣;今只得一见,即绝此平生。

在此,“云隐”是死亡的一种委婉说法。

飞鸟时代的宫廷政变乙巳之变(645年)

四.佛教与辞世诗歌 

日本人能够坦然的面对死亡,并且发展出一种独特甚至可能有一些畸形的自杀文化,这与佛学的传入是分不开的。就在遣唐使将天朝的风物带回日

本时,佛教(尤其是禅宗,其中包括临济宗)也随之传入日本。之后,大批的僧人东渡日本进行传教,建造禅寺。 

其中值得一提的是明庵荣西(1141-1215),他是日本著名的僧人,一生两次赴南宋学习佛教临济宗。明庵可谓是日本人“标准死亡方式”的缔造者。他在圆寂前端坐诵经,以坐禅姿势逝去,随后又缓缓复活,进而温和的教导众人,完毕后,再以更从容的姿态圆寂。 

于是,日本佛教渐渐形成一种观念,即有贤德的人是可以预知自己的死亡的,而如果能在死亡之前保持平静,进入寂灭的状态,就能在死后不必受六道轮回之苦。我想这也许也是历史上许多日本人都热衷于自杀的原因之一,因为在他们的思想观念里,体面的自尽非但不是一种苦楚,反而是得到救赎的一种途径。 

 那么,一种标准化的体面死亡是这样的:当事人临终前在众人见证下正襟危坐,在面前的长卷上写下辞世诗歌,然后放下毛笔,从容的静候死亡。如日本文献《太平记》记载的镰仓时代贵族日野俊基(?-1332)之死,日野俊基因为参与推翻镰仓幕府的运动而被处决。临刑前,日野俊基从他的长袍中拿出一轴白纸,用纸角擦了擦脖子,然后把白纸展开,写下了他的辞世诗,这是一首四言汉诗:  

古来一句,无死无生,万里云尽,长江水清。 

古来の一句 死も無し生も無し 万里雲尽きて 長江水清し

日野俊基墓 

写完之后,俊基把毛笔平放,用手理了理头发。就在这一瞬间,行刑者的长剑从后方一闪。 俊基的头颅向前倒下,身躯也随之倒下。 

不仅是如此,佛教思想也使得日本人的辞世诗多以风、花、雪、月等转瞬即逝的四季景物作为诗歌的主要意象,用以表达人生的无常、无我思想。这当然不仅仅是佛教的影响那么简单,也与深植于日本文化中的物哀精神有关。 


五.辞世诗歌的发展 

在平安时代以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内,辞世诗都是日本最上层贵族用来临死前卖弄和获取身后虚荣的利器。早期的日本辞世诗多以汉诗(如上文的日野俊基)或者早期类型和歌(如有间皇子)形式写就。汉诗来自中国,和歌受到汉诗影响较大,而在日本能够接受系统汉学教育的往往都是上层贵族,底层武士甚至没有体面自杀的权利。直到平安时代(794-1185)后,情况才发生了变化。这一时期,一方面和歌向短歌方向发展,写作逐渐自由化;另一方面,诞生于本土的不需押韵的俳句出现。 

俳句一般以“五-七-五”十七个日本字音组成。首句五音,次句七音,末句五音,共三句组成一首短诗。是日本本土的诗歌形式。 

短歌是“五-七-五-七-七”的五句体的歌体,在平安时代以降,逐渐相对于汉诗称作和歌。 

这些精炼且形式自由的诗歌,大大降低了辞世诗歌写作的门槛,约在日本中世后期、战国时代前(1467-1603),这种以俳句、短歌为主的辞世诗歌开始风靡于武士阶层之间。由于可以不那么拘泥于格律和平仄,无论你是什么文盲老粗、贩夫走卒,即使完全不懂汉学都也能吟上一首。进而最终形成了辞世诗歌主要来自佛教僧人和武士的格局。战国名将辞世诗还是以和歌居多,民间则似乎更多俳句。在此我们选读一些著名人物的作品,通过阅读它们,我们也可以一窥这一时期辞世诗歌的面貌。 

如“甲斐之虎”武田信玄(1521-1573),作为战国安土桃山时代(1568-1603)前最强大的大名,武功盖世。他在取得一系列胜利,即将制霸天下之时,病情却突然恶化。信玄辞世前写下: 

此身此骨归于天地,不沾红尘,独自风流。 

大ていは地に任せて肌骨好し 红粉を涂らず 自ら风流

“独自风流”的词语固然很容易让我们想起武田信玄的诸多的夫人们。但可别忘了他同时也是一位战略家和基建大师。武田信玄死后,他治军的理念,即“风林火山”骑兵原则被争相效仿。他推动基础工程建设,如家乡甲府的信玄堤也保留至今。这些亦是他身虽死,但依旧“独自风流”的印证。 

山梨县甲州市富士川上的信玄堤 

再如曾一度统一日本,终结百年乱世,两次攻略朝鲜的太阁殿下丰臣秀吉(1537-1598)。其辞世诗写尽了大起大落: 

身如朝露,飘渺随梦,大阪叱咤风云,繁华如梦一场 

露と落ち 露と消えにし我が身かな 浪速のことは 夢のまた夢

丰臣秀吉白手起家,抓住织田信长死后日本大乱的机会,登上权力顶峰。但随后,长子的夭折,征朝的失败,亲友的背叛和离去,与德川家康的嫌隙扩大等等事件的发生,最终使他在忧虑重重的心境下,留下幼子和危机四伏的烂摊子后溘然长逝。辞世时他虽仍旧不忘夸耀自己坐镇大阪号令天下的时光,但仍顿悟了繁华如梦的道理,是啊,纵使建立超越了武田信玄和织田信长的功业,又能如何呢? 

也有人不太屑于辞世诗歌,如日本战国最后的胜利者,一生贯彻“苟”之道的江户幕府的开创者德川家康(1542-1616)。德川家康一向在文学类的活动上敷衍了事或者干脆找人代笔,他的辞世诗也并不出名。更广为人知的则是他死前留下一段有些像诗的遗训: 

生有如负重致远,不可急躁。 

以不自由为常,则不觉不足。 

心生欲望之时,当回顾贫困之日,方可无事长久 

人の一生は、重き荷(おもきに)を負うて遠き路を行くが如し。 

急ぐべからず。不自由を常と思えば不足なし。 

心に望み起こらば困窮したるときを思い出すべし。堪忍は無事長久の基 

东照宫德川家康遗训 

这段遗训完美的概括了德川家康韬光养晦的一生,在一众超脱的辞世诗里,显得极为务实和接地气。  

民间的辞世诗歌,比较广为流传的还有著名俳句诗人小林一茶(1763-1828)写给夭折的女儿的,他或许写作时借了女儿的口吻: 

我知这世界本如露水般短暂。然而,然而。 

露の世は 露の世ながら さりながら。 

*直译:露水的世,虽然是露水的世,虽然是这样。 

又如被很多人认为是日本“俳圣”松尾芭蕉(1644-1694)的辞世句(因是其重病时作最后一首俳句): 

旅途罹病,荒原驰骋梦魂萦 

旅に病んで夢は枯野をかけ廻る

松尾芭蕉,日本“俳圣” 

总体来看,可以看到相比于战国大名的作品,民间的俳句辞世诗在气象上少了豪气,意象上多了隽永,语言上显了凝练。 


六.辞世诗的庸俗化、幽默化 

临终一首辞世诗,最终还是成为了日本全社会上到皇室贵族,武士僧侣,下到民间老百姓们的共同风尚。这就使得辞世诗这种文体在被大量创作后出现了意象重复,感情虚伪的问题,走向了庸俗化。日本人其实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人们在身体健康的时候写诗,快死的时候再向世人假装这是自己临场的作品,更别说还有相当一部分人因文采不好早早就找了别人代笔。不得不说实在是有些可笑。  

一个辞世诗歌庸俗化的例子就是我们熟知的二战甲级战犯东条英机(1884-1948),在1948年即将在东京巢鸭监狱执行死刑的时候,一连写了四首辞世诗,其中涵盖了不同风格,有死也要报效祖国的: 

如果,我还没有尽到报国之责,我将再次回到这片土地 

我ゆくも

またこの土地にかへり来ん 国に報ゆる ことの足らねば 

有效仿禅宗风格的: 

现在,心已无云,心满意足地赶着西去。 

今ははや 心にかかる 雲もなし 心豊かに 西へぞ急ぐ

有内容抽象,不明所以的:  

果与花,落下,未觉未查,唯风召唤它。 

散る花も 落つる木の実も 心なき さそうはただに 嵐のみかは

有暗含武士道“精神”,贼心不死的: 

再见了,我会在青苔的下面等待大和岛的花开 

さらばなり 苔の下にて われ待たん 大和島根に 花薫るとき 

审判前自杀未遂的东条英机 

我在想,东条英机也许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是一个有庞大影响力的人,还在幻想者身后,自己绝命诗会成为日本的千古名句。他在被逮捕之前估计要么已经托人写好,要么自己拼命硬憋,总之凑出了几首,但是最后临死关头又陷入选择困难,索性多吟唱几首,万一哪一首一不小心就成名了呢…是吧…  

其实不只是东条英机,直到当代之前,基本上你能想到的现代日本名人,几乎都留下了自己的辞世诗歌。这里不再讲那些典型的,我们讲一些跳出俗套的、有趣的。 

 一休,即一休宗纯(1394-1481),可能是在中国最出名的日本僧人。和我们印象中机灵可爱的一休不同,成年的一休虽然是出家人,但一生狂放不羁,几乎视佛家禁忌为无物,是有名的“狂僧”。 

据说他临终时的遗言是“我不想死”(まだ死にとうない),这就属于是在完全不顾及面子的情况下,说出来了大家都想说,但都不好意思说的话。一休留下两首辞世诗歌,都有显著的汉诗影响,其一为:  

身后精魂何处去?黄陵夜雨马嵬风。 

身後精魂 何処にか去る 黄陵の夜雨 馬嵬の風

其二则表达了他一如既往的狂放不羁: 

须弥南畔,谁会我禅; 

虚堂来也,不值半钱。 

須弥南畔この世界 誰か我禅に会う  

虚堂来る也 半銭に値せず 

一休哥真容 

一休就是这么狂!他豪言谁也领会不了自己的禅,就算南宋的临济宗的虚堂智愚来了,也领会不了,所以在他眼里,所谓大师,半毛钱都不值!虚堂智愚曾经是一休最崇拜的大师,一休在辞世前提到虚堂智愚,也是把自己一生的狂放再提升了一个档次。 

不过静下心来想,一休的辞世诗是一种最直接的看破虚妄名相的表现,仍然是属于禅宗类型辞世诗的范畴。 

还有一些武士们的辞世诗拥有独特的喜剧效果,和他们一生的戎马形成了有趣的对比,比如幕府末年从事倒幕运动,致力于改革日本的长州藩士高杉晋作(1839-1867)的辞世诗,就像轻轻的吐出的玩笑一样: 

让这无趣的世界  

变得有趣吧 

面白き 事も無き世を 面白く

英年早逝的高杉晋作 

与之类似,幕末著名侠客,江户城里大名鼎鼎的消防队头头,和末代幕府有千丝万缕关系的新门辰五郎(约1800-1875)的辞世诗,则颇有玩梗色彩: 

想啊!金枪鱼刺身、鰒汁、福栗啵啵和浊酒的味道! 

思ひおく まぐろの刺身 鰒汁 ふっくりぼぼに どぶろくの味 

幕末大侠新门辰五郎 

乍一看这首辞世和歌颇有一种金圣叹遗言:“花生米与豆腐干同嚼,有火腿滋味。”的感觉。但是实际上,诗中和金枪鱼刺身、鳆汁、浊酒并列的所谓“食物“:“福栗啵啵”( ふっくりぼぼ)中奇怪的“啵啵”(ぼぼ)两字,其实是女性生殖器的俗语说法。作为侠客,辰五郎选择在临死前回味自己人生中最美的滋味,在顺滑的开了一把黄腔后并玩了烂梗后,看似没心没肺的笑对死亡。 


七.结语:辞世诗与现代 

随着二战的结束,日本的文化被重新洗牌,旧式文人、武士阶层、世袭贵族等幕末以来的封建残余终究走向了消亡。随着文化的现代化,辞世诗歌也逐渐变得鲜有人写作。偶然还有一些残留的旧文人会在行为艺术样的自杀时留下辞世诗,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日本著名小说家、剧作家三岛由纪夫(1925-1970)切腹自尽时留下的辞世和歌: 

猛士所握之刀 鸣于鞘内 其声锵然 身忍初霜之寒 

世人皆厌花落 予独爱者 绝代之美 夜风吹零落花 

益荒男が たばさむ太刀の 鞘鸣りに 几とせ耐へし 今日の初霜

散るをいとふ 世にも人にも さきがけて 散るこそ花と 吹く小夜岚 

“猛士”三岛由纪夫 

三岛由纪夫有惊世之文才,但笃信武士道,思想极端保守。此诗也较为晦涩。笔者在综合网上的网友意见后,列出如下的一段较为完整的解读: 

上句的益荒男(ますらお)一般写作“猛夫、丈夫”,这在战前的军国主义文宣里很常见,可以翻译成“壮士”。“鞘鸣り”是双关语,指刀在鞘里(因无法严丝合缝而)震动的声音,亦指战斗之前心情激昂的感觉。下句意思非常晦涩,大意是,讨厌花落的人不知道,在夜风中飞舞的凋谢的樱花才是最美的,其中“花落”自然是当死的含义讲。 

三岛的辞世诗,也像他自己所代表的那一类人一样,逐渐和时代格格不入。读者读到这里时,也是在收敛这些旧时代的残党最后留下的不合时宜且苦涩的美吧。 

今天,辞世诗歌即使在日本也很少见了,不过辞世诗的写作,却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融入了我们的生活。关注日本动漫产业的朋友都会注意到:日本动漫的重要角色在领便当前都会说出一种金句,这种金句不单单像是一种遗言,更带有一些诗歌的味道,某种程度上也是角色一生的写照,表达了角色的某种哲学,这便是当代日本文化继承了辞世诗歌的体现。我们熟悉的例子有《机动战士高达 铁血的奥尔芬斯》里奥尔加团长被刺时说的:  

我们的目的地根本不重要,只要继续前行就好了。 

只要我们不停下来,路就会延伸。

俺たちにはたどりつく場所なんていらねぇ。

ただ進み続けるだけでいい。止まんねぇかぎり、道は続く

以及更加著名的: 

所以说,不要停下来啊!

止まるんじゃねぇぞ! 

还有《叛逆的鲁鲁修》中,鲁路修·兰佩路基被捅死时所说的: 

我破坏了这个世界,也创造了这个世界。 

俺は世界を壊し、世界を創る。

诸如此类的经典例子简直不胜枚举。 

动漫第48集奥尔加团长之死 

另一个我们可能难以发觉的点是当下各种电子游戏的设计。从武侠游戏人物死亡画面的:“胜败乃兵家常事,大侠请从新来过。”到英雄联盟、王者荣耀里屏幕一灰前英雄的最后语音,再到各种三国类游戏大将阵亡时候频繁爆出的金句…无不都受到了辞世诗歌的影响。 

日本的辞世诗歌我认为很重要的美学和诗学价值便是:诗人们面对死亡时是优雅、自然且情感上中立的(多数时候)。在大多数情况下,人们在欣赏诗歌的时候往往是调动情感去和作者共情,设身处地的去感受作者的思想感情。但日本辞世诗歌似乎是先刻意通过一种预设的情感中立、抽象内容和语言精练,构筑起读者与诗人的距离感,再以独特的方式显示美感。所以我们不妨借鉴日本辞世诗歌的哲学,偶尔尝试用中立自然的情感去欣赏诗和写作诗,也许会有更多不一样的收获。 

关于日本辞世诗歌本身,笔者只叹息目前国内还没有系统性翻译过日本的辞世诗歌。网络上关于辞世诗歌的文章也是泥沙俱下鱼龙混杂,张冠李戴和胡编乱造的情况屡见不鲜。在此向爱好者推荐Yoel Hoffmann的英文书籍:Japanese Death Poems,以了解更多相关知识。 

Japanese Death Poems Written by Zen Monks andHaiku Poets on the Verge of Death (Yoel Hoffmann)   

文案|谢承熹 

编辑|谢承熹 

审核|师橘、云睿琦 

图片|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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