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替 No.4
替替 No.4

没有名字,無所事事。

三月份最适合叹息

“我们不是在一点点增加宇宙间孤独的总和吗?”

我每天12点上班,新公司不用打卡,同事们都是散漫惯了的人,总是要到一两点,才慢悠悠晃到办公室,电脑打开,几句闲谈,工作或急或缓,但总体来说还是轻松,大不了加班,待到十一二点,回去继续奋战,然后在第二天的中午醒来。

但我作息稳定,还保留着朝九晚五的生理时间,刚开始的两周,会在六点多的时候准时睁眼,然后陷入幸福的半梦半醒的赖床之中,听到窗外枝头上的鸟鸣,大人牵扯着孩子,以及住处门吱呀一声打开又合上——这是其中一个合租者,我可能从来没有见过ta,我只能从这七点多的开门声中感知ta的存在。另外的人,就要等到九点钟才会起床了。

这一个上午完全属于我自己,烧水,冲咖啡,热面包,读英文或其它的书,当然也有自觉为工作加班的时刻,鼓捣那些需要投入整块时间才能写出来的东西,但我乐在其中。大概十一点半的时候去准备午餐,大多数情况下煮荞麦面,棕色的荞麦面有一股健康而难闻的气味,搭配超市打特价的蔬菜(我甚至不能辨别那些是什么菜)和鸡胸肉(尝试过鸡腿肉,但因为处理起来过于麻烦而放弃了),当然必须要有拌饭酱,让这一餐至少还可以下咽。

我对吃没有多少欲望,准备午餐只是给我一个摘下眼镜的休息时间,我觉得在一餐上面花费超过30分钟几乎是一种罪恶,这是一种严以律己的偏执症,所以我很佩服那个每天自己做饭的男生,早上和晚上的时候,我能听到厨房里传来的油锅爆炒的声音,灶台上堆满的各样食材,以及一应俱全的餐具。他会为另外一个合租的女生做饭,我不想揣测其中的关系,我只是发现,吃饭这件事,在不同人的生命中有着不同的位置。

吃完午饭,收拾东西去办公室。上班并不是一件难受的事情,特别是在一个人待在房间一上午后。我想要出门,想要见到人群,想要确定自己还在做一些事情,而不是无意义的阅读,刷手机,发呆。

这是一种调节,我是适应这个节奏的。一方面,我喜欢这漫长的上午,一方面,我用午饭分割这两个不同的部分,上午的我是蜷缩的,孤独的,不断怀疑自我的,下午的我是努力的,上进的,为了生活而投入这个世界。

这两个部分其实非常割裂,就像是此刻。我们每周会有一天居家办公的时间,但因为每周的工作内容是确定的,所以基本上可以通过提前加班的方式将这天变为休息日。而这周之于我,刚好是比较闲的日子。所以在经历了半个小时的欲哭无泪之后,我决定坐下来写日记。

我意识到我非写不可,某种情绪即将溃堤,或者说它已经溃堤,淹没了这个房间,像杭州的湿冷空气一样无孔不入。

我的孤独是一个实体。

这种孤独,它不来自于无人陪伴,它仍旧属于那个古老的命题,存在于身份转变和失落之后的漫长适应阶段。

在学校里的大部分时间我也是一个人,但从来没有这么浓烈的,孤独的情绪。走在学校里的时候,看着一张张陌生的脸,我觉得他们是和我一样的个体,而身处其中的我是如此安全。很长时间里,我无所事事地漫游,没有人告诉我应该要怎样,如果你愿意,在宿舍里待到地老天荒也没有关系。

然后,美好的时光结束了,我们被抛弃在海滩之上,挣扎着求生。

然后我在“怨恨”之中找到了认同感。在某个地方苟且偷生,将所有的经历放在自以为的“清醒”上面,那个时候我觉得,只要自己懂的更多,我就会在这个动荡的时代里找到自己的位置。

我们太容易因为一个共同的敌人而凝结在一起了,这是这个时代的新青年运动,因为我们如此孤独,我们被摧残地支离破碎。然后他们出现了,说,不要害怕,我们是一起的。

但这种认同感比之一百年前还要薄弱得多,我们只能在虚拟的一个表情,一个meme中定位自己的朋友,“原来你也在这里。”

可是,然后呢?

当现状不被改变的时候,我就始终抱有可以改变的幻觉。我需要这种幻觉支撑当下的无意义劳作。当劳作真的开始指向某个特定的目的的时刻,比如升职,比如加薪,比如了解一个行业,这些琐碎又真的需要付出的东西让我疲惫不堪。我想我始终无法真的认同什么东西,大学七年,我尝试了很多很多,最终也没有找到那个认同。时间没有等我继续寻找,就把我推到了另一个现实面前。

我的孤独还来自于误解,对于“关系”的误解。

我曾经以为很强大的那个自我其实非常脆弱,我以为它稳固,坚定,可以保持常态,但实际上它敏感,易受影响,常常迷失,贪得无厌。这种误解之所以存在,是因为以前那个我从来没想着要改变自己,它缩在安全的壳里,以防御的姿态面对一切。等到它尝试着走出来,又发现混乱的现实没有给予它原来的美好想象。

这一切让我很无力,我没有变,是什么变了呢?

我越来越擅长于去品尝自己的情绪,当它开始无序生长的时候。

“有些问题是无法逃避的,比起固体,它更像是气体,每当呼吸无形的空气时,我都觉得肺部在承受压迫。我是被感情控制的人,还是支配感情的人呢?我既像存在于虚空中的什么,但又不像。但当这种幻觉结束以后,痛苦的粒子会七零八落,然后进入我的肺部。”

——最近读的小说里有这么一段,我在睡前看到它,那盏小小的床头台灯的灯光就是我情感的实体,我只是需要触摸它,感知到它真实地存在。我选择把它记录下来,也是为了证明它真实存在。

我在这个上午,再次确证了写作的意义,我必须强迫自己去面对自己,只有这样,我才能够消解那种庞然的弥散性的东西,把它压缩成一个小小的实体,拿在手上把玩。

下午,看了《惠子,凝视》,我永远会被这种东西治愈而非小确幸。

弟弟问她,你有什么可以和我说。她说,谈话没有办法解决问题。就算说出来了也还是要自己一个人面对。

师傅和她说,不要失去战斗的意志。

一个在拳击场上的人,或许会因为特殊的氛围或是具体的敌人而拥有战斗的意志,而一个生活中的人,要怎么一直保持战斗的意志?

我面对空荡荡的生活,连敌人也是隐藏在帷幕之后的假想敌,拳头挥舞在空气中,它真的能够拯救我们吗?

惠子转过身,跑上堤岸,继续自己的训练。我意识到这就是成年人拯救自己的方式啊,痛苦淤积在那里,城市景观一幕幕闪过,晚风继续吹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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