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战士2049与纳博科夫

人没有灵魂会更好。《银翼杀手2049》中男主的女上司这样告诉他。

假若人有灵魂，或许是由星星点点，片片断断，章章节节的记忆构成。

You are what you eat.

同样。

You are what you have been through.

食物组成肉身。经历刻画灵魂。

在创作者的想象中，为使复制人更接近人类，他们被植入或真或假，如幽暗虚幻的迷宫般，令人深陷，无法逃离的记忆。

在记忆的导线上游离。《银翼杀手2049》充满隐喻、影射。

我纳的《微暗的火》是记忆、幻想与迷狂钩织的混沌。在男主检测基准线时以诗歌原句的方式，在男主与AI女友Joi聊天，与他的女上司谈话时，以红色封面的书本《Pale Fire》的形式，极其醒目地出现。

《加拉太书》以“加拉太综合症”的名字嵌套在奇迹之女身上。

人造人公司创建者华莱士的形象，几乎和油画中基督·耶稣并无差异。

男主角被AI女友Joi给予“Joe”做名字。意为平凡，没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的男性。

AI“Joi”是“能够温暖人心的女性”。她的巨型投影广告出现时，闪烁着这些文字：

Joi，everything you want.

Everything you want to hear .

Everything you want to see.

转身离去前，巨型投影Joi丰厚圆润的性感双唇对男主吐出最后一句话：

You look like a good Joe。

与男主购买的AI女友对他使用同样的名字。

Joe。平凡、普通的男性人类。天然出生，非复制的自然人。身为人造人的男主想要成为的人。

男主真的就是想要成为一个如此“庸常”的人类吗？在他追寻自己身世过程中，他隐隐渴望，自己是那个诞生于奇迹的孩子。自然诞生于母体的，天然而非人造的生命——Wanted。 Loved。Pushed into the world。

不。不止于此。天然形成的生命体，不存在任何重复。无论怎样庸常，都具备独一无二的不可替代性。如树木的年轮。如手脚的指纹。如DNA螺旋结构的双链。

Rachel 被再次复制，呈现人前。她出现的瞬间，Rick激动、错愕、痛苦。终于归复平静后，万般心绪化作难辨真伪的一句话：

“Her eyes were green。”

Wallace吃惊之余，杀死重生的Rachel。

相同的基因复制，这位Rachel必然有着不变的瞳色。Rick只是在简单的一句话中表明，曾经共同渡生命中重要时光的Rachel不可复制。

虽然眼前的Rachel与已化为白骨的她拥有相同DNA，重述着初见时同样的话，与当时一般的妆发，都不能替代独一无二的她。

Rick以爱赋予Rachel不可替代性，亦即给予她的生命如同人类般平等的尊重。突破族类、阶层的樊笼，他们由此创造奇迹，打破复制人不可生育的生理限制。

奇迹之女——只能生存于玻璃罩内，呼吸独属自己空气的女孩。患有“加拉太综合症”的女孩。人，你们对神的信仰，可不拘形式，然必得发自深心。至真。至纯。《加拉太书》如是反复。

独特的生命始于Rachel和Rick真实、深刻的爱。他们打破了复制人和人类不能结合的限制。自由意志使他们不顾规则，敢于面对自己的真实情感。

奇迹之女产生于自由意志。复制人反抗组织所追求的，复制人能够自主繁育后代的功能，并非乍看之下，生物延续物种的本能。它的本质是自由。一切生命，生而自由平等。男主渴望的，亦如此。

《2049》与至少三本书有关。然而，它仅以《复制人会梦到电子羊吗》作为最原始的故事远景。超出《微暗的火》的混乱、暗黑、癫狂。不止于《加拉太书》对人们纯粹于信仰的劝诫。在我眼中，缭绕着整部片子，勾画出它朦胧轮廓的，却是一本未曾实际出现在片中的书——《说吧，记忆》。

一个瞬间，影像与文字重合。男主从奇迹之女所在的建筑中走出，天地间缓缓飘落起银白的雪。

他微微仰望天空，双手似乎试图接住落雪。这个场景在我心中，唤起《说吧，记忆》中的段落。

然而雪是真实的。当我弯身捧起一把雪的时候，六十年的岁月，在我手指间碎裂为闪光的尘霜。

在此之前，电影中出现的都是雨。自此往后，仅有雪。雨水的存在是为洗涤尘埃。雪的到来，则为掩埋。

与此呼应的，最终一幕。同样的地点，男主坐在台阶上。仰望阴霾的天空，更密集的雪。

All the good memories are hers。

奇迹之女经历过，植入给他，唯一真实的记忆。Good memories。

我们无从猜测他的生死。血液的不断流失，终将带他去往死国，亦或他会获救。

唯一可见，画面中，被清晰讲述的故事里，虚无不可碰触的过往与看不清楚的未来之间，他倒下。

然而雪是真实的。

PS：最近看了几部战争片，惦记起《现代启示录》。大学时看过三小时的加长版。只有点感觉好像很好，又没看懂的模糊印象留在脑子里。重看时脑子里的障碍都被去除，相当震撼。只觉得大学时花三小时看了个寂寞。

大学时代的理解和感受能力真的不好。不然无论如何也该找了艾略特的《the hollow men 》和康拉德的《黑暗的心》这本高中开始就总在书店看到的书读过。

虽曾错失，人终归还是要走上属于自己的路。即使一唱三叹着行路难。人生短暂。无限接近自己喜爱的自我，才是花费时间的意义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