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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2 踏上心靈幽徑:以大愛行小事|野獸愛智慧

野獸按:這個創建於2020年2月22日的空間是為了存儲資料使用,重點也是為了方便內地有緣書友能有個閱讀的入口。如今,隨著內地的發言平台逐漸消失和受限。看來得加快搬遷的速度了。

以伟大的爱去做微小的事
  
康菲尔德是当代美国佛教的代表人物。他跟随南传佛教大师阿姜查五年,接受扎实的内观训练,回美国后又取得临床心理学博士学位,从事心理救助工作。他身兼禅修老师和心理治疗师,结合这两个领域的经验写成了这本《踏上心灵幽径》(A Path With Heart)。

照胡因梦看来:西方社会里能兼具主观的实修体验以及客观的认知能力的精英,寥寥无几,而康菲尔德可以说是其中最擅长说故事的,语言平易近人,又能恰如其分地传达灵修奥义的博学说法者,他也是将南传佛法介绍到西方的禅修大师。
  
康菲尔德主张结合禅修与心理治疗,将灵性修行落实于日常生活,并且将修行重点从心智(mind)的专注力和观照力转到心灵(heart)的情感疗愈能量。书中充满灵性的抚慰,提供各类初阶到进阶的修行方法,也点出物化灵性与灵性团体的潜在危险。康菲尔德不但是个说故事高手,穿插文中的诗篇、哲语更为这本优美的灵性之书增添丰富的文学性。
  
自康菲尔德18岁在达特茅斯学院遇到了教授佛学和中国古典文学的陈荣捷(Wing Tsit Chan)博士,受他启发开始学佛至今的这些年,他主要想尝试回答的问题是:如何活出灵性的修行,如何让它在生活中的每一天开花结果?
  
现代社会否认我们对事实的觉察。我们用否认来远离生活的痛苦和困难,用上瘾的行为来支持我们的否认。上瘾是一种强迫性的重复依赖行为,是我们用来逃避感受、否认生命的难题。广告怂恿我们跟上时代的脚步,继续消费、抽烟、喝酒,渴求食物、金钱和性。上瘾让我们麻木,看不见真实,助长我们逃避自身的经验,我们发现自己愈来愈孤立、寂寞,不仅与人隔离,也脱离了生命的自然网络。一个人在车内,在房子里,用手机、随身听紧紧夹住耳朵,以及深深的寂寞和内在的贫乏感,这是现代社会最普遍的悲哀。
  
许多人希望通过灵修来逃离这种内在贫乏的生活,这是对灵修的误解。康菲尔德认为投入灵性生活时,最重要的事是:我们必须确定自己的道路与心联结。因为真正的灵性生活需要深度地开放自己,直面自己的贪婪、无价值感、愤怒、妄想和浮夸,开启智慧与无畏来超越这些力量。我们需要精神勇士的心来直面自己的生活,包括各种苦痛和限制、快乐和可能性。他发现在我们所有的活动之下,深藏著对爱和爱之行动的渴求。灵性与占有或智商无关,而是一种爱的能力。当你拥有这种爱,就踏上了专属於你的心灵幽径。这条心路允许痛苦穿透我们,碎裂的心将在此得到疗癒。
  
佛教传统教导我们,所有生命都是珍贵的;要看到所有事物的珍贵性,就必须对生活全神贯注,灵修能使我们拥有这种觉察,“当下”和“单纯”的特质开始逐渐渗透我们的生活时,内在就会显露对地球及众生的爱。读完这段文字后,请闭上眼睛,想象自己正走向生命的尽头。现在回忆你的一生,然后回想两件你做过的善行。不需要是伟大的事,让回忆自然浮现。
  
在这种冥想中,几乎每一个人回忆起这种善行的人,都发现它们是出奇的单纯。对某些人来说,良善的片刻只是很单纯地在父亲死前诉说自己对他的爱,或是在百忙中抽空帮出事的姐姐照顾小孩。生命中最重要的,并不是什么惊人或伟大的事,而是人与人彼此触动的时刻,是我们用心关爱他人的时刻。这种简单而深刻的亲密关系就是我们都渴望的爱。这些触动和被触动的片刻可以成为活出心的道路的基础,它们以最立即和直接的方式发生。特蕾莎修女(Mother Teresa)这样形容:“在一生当中,我们无法做出伟大的事,只能以伟大的爱去做微小的事。” (“In this life we cannot do great things.We can only do small things with great love.”)-
  
2009年5月14日星期四,2:18,北京野兽爱智慧居
  
《踏上心灵幽径》(美)杰克•康菲尔德著,易之新 黄璧惠 释自鼐译,2009年5月,深圳报业集团出版社,38元

邂逅克里希那穆提


1988年的某一天,胡因梦在纽约市内散步,偶遇探索书店。她在这间书店浏览时,被一张照片莫名吸引。那是俊美的一张脸——他不容许一丝一毫的含糊与妥协,透彻的眼神像是在遥望着另一个世界。通常这样的眼神里总带点梦幻成分,他的遥望却是警醒的、了知的。就是因为这张脸,她买下书架上所有克氏的书,回到家中一本本地阅读。
  
激发人类潜能的解脱者
  
胡因梦认为,克氏是一位无法被归类的老师。他的教诲是最究竟的真理。因为究竟真理已经超越自我中心的活动,深入于真空无我之境,所以是不能言传的。传统宗教组织对于无法言传的真理多半以直观的“悟”来下手,但克氏却以现代人易懂的语言工具,透过对谈层层揭露意识中的真相。既然无法从正面说明,那么就从反面一一破除各种幻觉、象征、名相、意识形态、价值观、教条、理想、时间感、挣扎与二元对立。当无明之网被解开时,不需要任何刻意的修炼或锻炼,也不需要再建立任何观点与概念,人心自然能安住于解脱的空寂状态。
  
当机缘成熟时,开悟不请自来,这便是克氏所谓的“无为之道”。
  
他说:“盲信和抱着教条不放的人无论如何也进入不了冥想,逍遥自在才是冥想的首要条件,而它意味着彻底放下外在的道德与价值标准。这便是冥想的起步。
  
“冥想就是当下自发的天真情境,这样的心永远是寂然独立的。
  
“一旦身为印度教徒你就无法独立了,同样的,其他教徒也都无法独立。一个因承诺而受到束缚的人怎么可能寂然独立呢?寂然独立意味着不受影响、天真、自在与圆满。假如你真的能寂然独立,就能大隐于市,而且永远会做局外人。能够寂然独立,才会有完整的行动及合作精神;因为爱是完整的。”

克氏如同一位慈悲而激进的智者,在节节逼近、无法逃避的揭露中,帮助读者顿悟和产生突变,进入他已经置身其中的无路之国和不可思议之境。胡因梦的心被震撼,多年来她对人性的观察和疑惑,终于在克氏的洞见中获得了澄清与印证。她对这个世界彻头彻尾的不满如同火山灰一般开始尘埃落定。心终于觅得了归途。 

1989年初,胡因梦回到台湾,在投入环保运动三年后,她察觉到从事这项运动的人士并不是个个具有深层生态意识,某些人与他们反对的政客一样,同样地热衷于权力,也同样充满着愤怒。爱仍然是人类最艰难的课题。与其将有限精力投注于一项双方敌对的活动,不如致力于唤醒自己和他人心中的爱,于是她决定专注于灵修和翻译克氏著作。 

克氏的演说总是信手拈来,且自然涵盖人生所有层面。虽然他的语汇单纯,但是在初次阅读时却很难理解。他曾经说过:“你必须熟悉我的语汇以及背后真实的含意。”如果读者未经咀嚼就把他的话语生吞,很可能出现心智上的消化不良反应,但如果有一些佛学基础,就能很快领略他话中的真谛。
  
佛陀通常会从两个不同的层次——相对与究竟——来因机施教。但克氏不肯妥协,他所指出的解脱途径乃是要顿超时空,在当下立即产生突变。表面上看,克氏的教诲状似哲学推演,探究之下却发现他采用的是只破不立的中道实相观。他不向任何组织、权威、方便法门和意识形态妥协的原因之一,就是要帮助人类挣脱一切束缚,因为他认为渐悟渐修太奢侈,太偷懒了,人类头脑所制造出来的灾难和可能发生的浩劫,已经不容许耽溺和拖延;他认为当下立即解脱是可以做到的事,这显示出他对人类潜能给予了最高肯定。
  
克式自身超越所有宗教派别的制约,却被视为正宗佛法及吠檀多哲学的现代传法者,甚至有人认为他是龙树菩萨的再现。在西方世界,他的教诲是美国两百多所大学的选修课程,同时也是英国、法国与德国博士论文的研究主题。在西方人的眼里,克氏思想被视为苏格拉底问答法的复兴者,也有人举出柏拉图思想来阐明克氏论述,不过超个人心理学者肯·威尔伯坚持克氏是“无法被定位的至上解脱者”。
  
用真实生命谱写的篇章
  
《生命之书》是克氏教诲的精选,诸多内容内地读者都不曾接触。对于尚未领略克氏智慧的人而言,它是最佳入门读物。对于已经入门的读者而言,它是深化之书。
  
克氏曾经说过:“你为什么只想做书本的学生,而不想做人生的门徒?若是能在周遭的环境里发现孰真孰假,你自然会知道什么是实相。”他不断指出,只有思想无法操纵的“生命之书”,这永远在变化、充满活力的著作,才是值得阅读的,其他的都只是二手信息罢了。无穷的经验,深植于内心的恐惧、焦虑、痛苦及人类数千年来所累积的信念,全都在你的内心深处,你就是这本“生命之书”。
  
克氏在演讲时通常以“聆听”这个主题作为开场,接着便提出讲者与听者之间的关系,最后涉及的则是自然浮现的人生议题。你可曾安静地坐着,既不专注于任何事物,也不费力地集中注意力,而是非常安详地坐在那里?你会听到远处的喧闹声以及近在耳边的声音,这意味着你把所有声音都听进去了;你的心不再是一条狭窄的管道。若是以这种方式轻松自在地听,就会发现自己的心在不强求的情况下产生了惊人转变。这份转变里自有美和深刻的洞识。
  
一颗警醒的心没有先入为主的信仰或理想,因为信仰或理想只能处于时间空间的洪流之中,头脑中的观念、对未来的憧憬,只会使你扭曲当下真实的觉知。毫不扭曲地了解自己,不论美或丑、善或恶,便是美德的开始。美德是最重要的一种品质,它会带来解脱。真正重要的是去了解心中不断冲突的欲望,这份了解只能透过自我认识和不断觉察产生。
  
只要有执著,就不可能有精神的自由。执著于知识、信仰,跟其他上瘾倾向没有本质差别。执著就是一种自我耽溺或自我欺骗,不论低层次或高层次的都一样,其目的是要逃避自我空虚感。我们所执著的财物、人或观念变得越来越重要,因为缺少了这些东西,自我就什么也不是。害怕自己什么都不是,会助长心中的幻觉,使我们抓着某个东西不放。物质或观念上的桎梏都会阻碍智慧发展,若是能万缘放下,实相就会出现。缺少了这份自由,我们往往误将足智多谋的头脑当成智慧之源。
  
读这本《生命之书》的最终目的,是让你放下有形的书本,去撰写自己的“生命之书”。

疗愈与完整:超个人心理治疗
作者法兰西斯·方恩(Frances Vaughan)
选自《超越自我之道》第二十五章


超个人心理学治疗是一种致力于整合身体、情绪、心智和灵性各面向健康的疗愈,其目标是建立功能最好、最正常的健康。超个人经验的疗愈潜力已经得到证实,并可以从心理观点探索灵性议题。有些超个人治疗师认为关心灵魂是心理治疗的主要任务。

超个人治疗师可能采用传统的治疗技巧,以及从灵修衍生出来的方法,比如静坐和心灵的训练。鼓励案主注意身心的过程,并深入探索内在的精神生活,进而发现丰富的内在资源,以及自我疗愈的固有能力。

在超个人治疗中,意识既是改变的工具,也是改变的对象。治疗不只针对行为和意识内容的改变,也要发展出对意识本身和经验背景的觉察。理想的情形下,超个人的取向会从充满假象的普遍昏睡状态清醒过来。由于意识常常被自我中心的认同所局限,所以也会探索自我认同和自我概念的问题。最后,人与社会和自然环境的关系,也被视为心理成熟所不可或缺的部分。

治疗师的信念和价值观所形成的治疗背景,可以用一个有用的方法做区分:治疗的内容。包括案主的经验,以及治疗师和案主共同参与并得到疗愈的过程。

在以超个人为背景的心理治疗中,治疗师相信灵性议题对心理健康的重要。自己在经验和知性上都探索过超个人领域的治疗师,会较有能力来帮助别人探索超个人领域。所以,除了任何好治疗师都应该具有的真诚榜样以外,超个人治疗师必须愿意致力于自己的内在工作和灵修。

超个人取向并不认为其他方法没有效果,任何方法都会有适用的人和适用的时候,可是,超个人取向所需要的背景确实比一般取向更为广大,有更兼容并蓄的发展远景,让一个人能放下过去,更完满的活在当下。根据灵性教导的永恒智慧,人有可能与他人和环境和谐共存,不受恐惧和贪婪所驱策,而是受到慈悲和使命感的激发。

有超个人背景的治疗师,意思就是治疗师能了解意识和觉察是治疗结果的决定因素。例如,当治疗师了解案主拥有创造力的潜能,而不只是对外在环境做反应时,就会强化治疗关系的疗愈潜力。当案主从受害者的自我认同,逐渐转移到体认个人的自由而承担起责任,并发挥创造力的立场时,就可以逐渐把治疗的重点放在超个人的议题上。

超个人心理治疗并不是只把焦点放在解决问题而已,就像渔夫教饥饿的人如何捕鱼,而不只是给他们鱼吃一样。治疗师会鼓励案主发展各种内在资源和解决问题的技巧。治疗师也知道并没有哪一种方法或技巧,可以满足每一个人的疗愈需要。

超个人治疗的内容是案主的生活经验,由于关心灵性的案主有寻找超个人治疗师的倾向,有些内容可能是神秘、原型、个人或超个人的内容。当内容显然是超个人的内容时,也就是案主企图找出超个人经验的意义时,超个人治疗师能确认这种经验的疗愈潜力,而不会把这些经验病态化,或是抱持贬抑、不相信的态度。一般的治疗取向倾向于看轻这类经验,而压抑这些经验,以致于造成接续发生的困扰。这是为什么在社区中要有超个人治疗师的原因之一。

荣格是最早体认到超个人经验价值的心理治疗师之一,他说:“处理神秘经验其实是真正的治疗,你一旦获得神秘经验,就会从病态的诅咒中释放出来。”他在写给匿名戒酒会创立者威尔森的信上谈到:“对酒精的渴求,相当于对完整的灵性渴望,只是在较低的层次。”所以宗教经验或是“超越理性限制的高层次心灵教育”,可以促使人脱离成瘾。

虽然超个人经验有疗愈的潜力,可是如果没有努力使所得的洞识稳固下来,常常只有短暂的效果。所以,心理治疗的任务不只是引发这种经验,还要把这些经验有效地整合到日常生活之中。当行为、价值观和态度开始改变时,觉察力就会有大幅的突破,能转化主观经验与人际关系的本质。

超个人的观点来看,完整意味着和谐地整合身体、情绪、心智和灵性的健康,以及社会责任感。虽然其他疗法会处理身体、情绪、心智和社会的面向,却容易忽略灵性的层面。

以下是一些超个人治疗常用方法的简介,可以应用在发展的任何层面,也都可以帮助案主开启内在经验和发展内在资源。

身体的健康:超个人心理治疗除了培养人认识饮食和运动习惯对心理健康的影响,也包括各种身体工作,比如生物能、哈达瑜伽、太极拳、合气道、生理回馈、感官觉察和动作治疗等等。这些专业藉着把注意力集中在细微的身体感觉,以训练觉察力,有些则特别着重于身心的整合和自制,有些则能释放堵塞的情绪和习以为常的紧张模式,使人更为放松和自由。

情绪的宣泄:不论用什么方法,释放堵塞的情绪是疗愈昔日伤口、使人完全自由地活在当下所不可或缺的。超个人治疗透过各种方法,比如呼吸工作、引导想象、梦、而已产生强大的情绪疗愈作用。在超个人背景中,宣泄情绪最有效的方法之一,就是格罗夫夫妇发展出来的全像式呼吸法。

认知的重新归因:藉着学习以不同的方式思考痛苦事件的经验,改变对这些事的看法,可以学会把困难看成学习的经验,免除与过往相关的羞耻感、罪恶感和愤怒,而能在当下体验到更大的自由,并藉此学会以慈悲的态度来看待自己和世界。

存在的疑问:在遇到危机时,面临价值观、意义和选择的存在性问题,有可能导致超个人的探索。虽然有些心理治疗师认为灵性是虚幻的方法,用来暂时掩盖人类存在的痛苦事实,但毫无疑问的,接近死亡时所产生的灵性议题,并不是一般临床训练所能处理的范畴。西方文化普遍存在不愿面对死亡的情形,正反映出同样普遍不愿承认超个人事实的情形。

许多人发现自己害怕黑暗,却又怀疑光明。超个人治疗师的任务就是帮助案主面对自己的恐惧,发现自己里面的智慧源头。

想象与梦工作:这些方法包括的技巧有梦的分析、积极想象、完形对话,以及催眠引发不同的意识状态,可以用来建立“自我”的力量,或是探索心灵的超个人面向。超个人工作并不是依赖技巧,而在于如何运用技巧。

例如,假设有位治疗师并不采纳超个人的观点,就容易忽略梦工作中的超个人潜力。比如一位传统的精神分析师,就可能忽略梦不只是进入个人潜意识的捷径,更是各种宗教传统中启示和感应的重要来源,还能提供进入超个人领域的门路。

静坐:静坐可以加强人对生活中灵性层面的认识,也是有助于治疗的辅助方法。不同方式的静坐会有不同的效果,可是大部分都能增加自我觉察力和敏感度,了解心灵的运作。使心灵集中和平静的专注练习,可以治疗焦虑。另一方面,洞察力的练习则特别有助于探索被压抑的记忆和其他潜意识的素材。

去除认同:静坐藉着切入意识的内容(比如感受、思想和幻想),让练习者将意识及其内容区分开来,由此促进“去除认同”的过程,这是超个人工作的核心。鉴于“自我”主要是认同情绪、角色和关系,去除对人格和个人历史的认同,就能促进“自我”的超越。

当案主做好准备时,去除认同的练习(例如:“我有思想,但我不是我的思想;我有情绪,但我不是我的情绪;我有身体,但我不是我的身体”,能确认对纯粹觉察的认同,以及主导并运用心理过程而不需认同任何过程的能力。

告解:对许多与正式宗教疏离的人来说,治疗关系可说是现代版的告解。任何可靠的治疗师都有接受别人告解的功用,可以提供安全的场所,探索心灵中最黑暗的秘密。当自我被拒绝、被否认的部分得到接纳,并整合到具有更大视野的完整中,就产生了疗愈。

不同的意识状态:改变意识的技巧,比如音乐、禁食、鼓声、吟唱、舞蹈或服用药物,从有历史记载以来就一直存在着。催眠治疗和深度放松的不同意识状态,也是大部分医师都熟悉的。探讨以非药物的方法来改变意识状态的超个人研究先驱,比如格罗夫夫妇的全像式呼吸法,葛林夫妇(Elmer and Alyce Green)的生理回馈,以及麦克·哈纳尔(Michael Harner)的巫术击鼓。他们的工作显示出,有些不同的意识状态具有强大的治疗效果,因此超个人治疗师会在适当的时候,试图在心理治疗中借助这些状态。

在实务中,超个人临床治疗者可能会运用各式各样不同的方法,这是根据特殊的案主适用什么方法而定。由于许多寻求超个人治疗师帮助的案主,已经走在灵性道路上,治疗师常常需要处理特殊的灵性问题,所以必须能区分健康的灵性和掩饰心理问题的灵修,有什么不同。

超个人心理治疗通常被认为最适合较健康、以成长为目标的案主。可是,根据接受精神分析训练的超个人精神科医师西摩·布尔斯坦(Seymour Boorstein)的看法,超个人技巧也有助于治疗某些严重精神失常的人,因为运用人本质重点中的灵性部分,能提供内在滋养的来源。可是,他也提出告诫,有些寻求治疗的人也可能误用某些做法(比如静坐),藉此逃避关系或掩饰病态,在这种情绪下,治疗师要考虑劝阻这些做法。

治疗师常常或有意或出于潜意识遇到的陷阱,就是容易把自己的信念强加在案主身上。如果治疗师刚发现一种很有益的灵修方法,却还得抱持超然的态度,可真是特别困难的挑战。重要的是能承诺帮助案主找出自己的道路,而不是推荐某一种特别的体系。如果目标是认识意识的超个人面向,在心理治疗的过程和灵性成长的过程间,就不会有冲突了。

在《羯腊摩经》中,佛陀所说的话可能适用于在这个领域工作的每一个人:

勿因耳闻而轻信,道听途说本无稽;

不以传统而妄信,历代传说多谬奇;

众人谣言不可靠,毫厘之差失千里;

迷信教条未见安,经典所载非无疑;

师长训示固可贵,迷信权威非所宜;

凡事合理方可信,且需益己复益人;

必矣体察分析后,始能虔信并奉行。

灵性权威(spiritual authority)与修行
——超个人心理学学者的观点

钟秋玉/文


从1981年开始,临床心理学家Welwood在美国新兴宗教研究中心(Center for the Study of New Religious Movement)从事新兴宗教的研究,历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察研究之后,他曾归纳了所谓病态的灵性追求(spiritual pathology)团体的特征(Welwood,1983):

1.      教主(cult leader)对于参与者的自我价值具有完全的影响力,并且将这种影响力广泛地运用于与信徒的互动之中:这类领导者,通常具有所谓克理斯玛的魅力。这类教主通常可以大量的吸引对自己缺乏自信,不够自我肯定的信徒。由于教主通常无视于其它意见的存在,常片面的蔑视外在的世界,Hoffer(1951)曾称之为「没有界限的自信」(boundless self-confidence)。教主通常会利用跟随者自我不足的感觉以获取掌控,通常是先贬抑信徒,再重新灌输一套观念或给予爱,让信徒的自我认同必须依附于教主或教团方能存在,而使跟随者完全信服。在这类教团里,教主与信徒的关系往往就如同一般家庭内的父母与小孩间的关系。

2.      教团的凝聚系依赖着某项神圣的理想、任务及意识型态:教团通常会以某种利他的、追求某种更美好的价值,甚至是拯救世界的理想,而吸引众多的信徒。这些理想与价值,大都由教主予以定义。并且,教主通常会宣称自己拥有与上帝沟通的特殊管道,因而具有特殊的崇高地位。在教团里,信徒依赖教主对各类事件的诠释,依教主的指示行事。教团外的独立参考架构,都被视为异端或是背叛团体的思想。所以,在团体中往往也充斥着彼此间的猜忌。即使教团看似与世隔绝,但是却可能存在着所谓间谍网络,可以随时举报那些被怀疑不遵守领导的信徒。当所有的自尊系依赖于神圣的使命,任何的「怀疑」将被视为是一种罪恶。

3.      教主与信徒间维持直线的直接领导的关系,以操弄信徒的希望或畏惧的情绪:教主以许诺做为一种酬赏,例如:可以获得救赎或是得到一种较他人为佳的特别地位。对于不虔信者,则施于处罚性的鞭子(stick),对于不维持在关系中或是想离开的信徒,通常会给予厄运、报复或灾难这类的威胁。

4.      团体思考(group think)将信徒更进一步联结成封闭的团体:不鼓励信徒独处或与家人来往,通常会有模范信徒供信徒模仿,信徒与外在的世界有严明的界线,甚或将外在世界视为毒蛇猛兽一般。

5.      教主通常为自我学习式的预言家,通常未曾师学于伟大的老师或经过长时间训练他们自己:世界上许多宗教,特别是佛教或其它源自于亚洲的宗教,都有所谓灵性的传承,弟子必须经由老师验证后,方能被允许成为一位老师。「试验」及「传承」可做为一种品质管制过程,以确保弟子不会扭曲教法。大部份新兴宗教的教主,则无此种传承,而自诩为大师以其魅力影响信徒。


Welwood认为上述的标准虽可以厘清社会大众对于部份新兴宗教狂热的追求,但是,却无法回答一个根本的问题,那就是:何谓真正的灵性权威(注1)?

灵性权威的本质      

Welwood(1979)指出:人类基本的存在是开放性的,以清明的觉察,感受自己全然活着的状态﹝如:西方现象学家萨提尔(Satre)、海德格(Heideger)及东方佛教,以接受性(receptivity)、开放性(openness)或者是「无」(no-thingsness)来形容这种基本的存在﹞。然而,在成长的过程中,却也存在着另外一种相反的倾向,使我们渐渐执着于某些事物,发展出固定的认同,并追求任何可以满足这种认同的事物。这个过程让我们逐渐的以自我为中心(habitually egocentric),并且,对于任何会否定本身的事物,有着一种如影随形的存在的焦虑(existential anxiety)(Washburn & Stark, 1979; Welwood & Wilber, 1979)。Welwood(1991)认为不管是真实的或虚假的灵性权威,应当会尝试破除习惯性自我中心对信徒的影响,只不过,在本质上一种是束缚、限制的;另外一种则是提升自由的。

Welwood(1983)认为单以行为的指针,其实并不能判断灵性权威的真实与否。就如同无法以一位心理治疗师跟他的案主说了什么或使用了什么技巧,来判断他的效能一般,想为灵性权威建立一个理想的范型似乎也不太可能。因为,即使是心理治疗,也有各家各派的作法和原则,这些治疗理论的创见者,不论是人格特质、行事风格,甚至,个案都是不同的。因此,介于弟子与一位上师之间的任何因素,对于两个个体间能产生何种遭遇或碰撞出什么,也将扮演着关键性的角色。由此可见,灵性权威可能以各种不同的面貌展现,如果我们要断然地界定一位明师的言行,必定是徒劳无功的。相反地,我们或许可以较细腻的分析,从上师与弟子之间的关系、彼此的互动过程,包括:(1)教团对上师与弟子彼此间关系的界定,以及(2)上师从何而得到这种权威,两方面来探究明师的真伪。

师徒关系的本质

首先,应当先确认:灵性的权威是相对性的抑或是关系性的。就如同所有的教学关系中,老师的权威只及于愿意向其学习的学习者一般,弟子因为认同上师的存在或是上师的教法,可以帮助其超越既有的自我限制,因而愿意受教于上师。所以,一位有效的老师,应该是基于他本身过去的学习成果,而能够指导、鼓励、提供回馈给愿意向他学习的学生;至于更高明的老师,则应该是能够拍击滋养学生的内在潜能,而非尝试让学生完全符合自己的风格或要求,就如同一位好的心理治疗师在治疗关系中终究要让个案明白,个案自己才是自身的权威,自己是自我经验的作者,而不是环境下被动的受难者一样。一位上师的存在,应当像是一面镜子一般,以反映学生自身所具有的觉性(awakened being)本质:包括开放、无私、洞察力、幽默、仁慈、接纳、慈悲、直率、力量和勇气。

权威的来源

除了与学生互动所取得的相对权威,一位真正的上师,还要能够随时与其内在的权威来源──觉性,保持联系。这些上师通常会经历多年的时间以静坐或专注的方式自我探索,以发掘内心中更深的存在本质。当他们获得智能之后,也乐于分享于学生,鼓励其从事观照觉察,以启发其源自相同根源的觉性。这种观照与觉察,有利于学习者分辨上师之开示的真伪;若缺乏这种观照,学习者将全然仰赖上师告诉他们一切。当然,这种内在的学习及分辨力的提升,也会增强学生对上师的感激,并引发更多的尊敬与奉献。

荣耀上师的真实意义,并非一味地强化上师的超然地位或是与弟子间的差异,而是将个人的忠诚从自我中心的掌控之中跳脱出来,而转向于由上师所示现的,但系存在于弟子自身中的更深的智能。因此,对于上师的拳拳服膺,无条件的接受上师各种严厉的指导,不仅常见于东方的宗教系统,西方宗教中也并不少见,例如:天主教西多会的特拉普会(Trappist)。惟,这种全然的信服与奉献若非立基于完整的训练,并以觉性的提升为前提,将导致相当的危险(Welwood, 1983)。因此,应当区分这种对于上师的尊崇与信仰是属于心智的臣服(mindful surrender),抑或无心智的服从(mindless submission)。

臣服(surrender) V.S.服从(submission)

西方传统通常将臣服(surrender)误解为丧失理智或自我,将自己摆放在较为脆弱低下的地位,意味着强烈的自我贬抑。其实,真正的臣服是一种向前一步的授权,以找寻自我最真实的力量。
Wilber(1983)指出,真正的臣服允许人们超越自我中心的倾向,进而可以完全实现自己的存在。至于服从(submission)则是指个人觉得自我没有什么价值,欠缺某样事物,而必须依赖某人以取得该事物,或取悦某人以让自己觉得有价值感。

真正的臣服是源自感谢自己觉性的完整,并由此内在力量而滋生的臣服。因此,对于一位真正的灵性导师而言,臣服的意义在于以一种全然诚实、赤裸的,不假其它修饰或带着面具的方式呈现自我;对学习者而言,最大的功课并不在于取悦上师,而在于面对生活中的每一个当下。真正的臣服者,并不将自身局限于组织内团体(in-group)的观点框架之中,而是将其内在生长的慈悲扩散及于其它人。

因此,对于上师的最根本的判准,应当在于他们是否能够唤醒弟子朝向更深的人性发展。除了没有上述一些病态性组织的特征之外,他们对于人性的尊贵应当有极深的崇敬。相对于会削弱信徒的自尊,以利用或控制信徒的假上师,真上师应该会鼓励弟子发展自尊,以作为自我超越的基础;他们会根据实证的经验,而不单是靠教条或信仰,来分享他们内在的权威与智能的来源。在弟子自我探索的过程中,以身作则,而不是靠未来的救赎或是报酬,激励弟子。

(Welwood, 1983)认为上述这些标准,比用一位上师的生活模式、外表、是否容易发怒或是是否具有某些违反传统的态度与行为,来得更为重要。因为见诸历史,许多伟大的老师,往往并非如传统观念所以为的,活于传统所想象的完美无瑕、神圣的生活中,甚至许多的例子显示:伟大的老师并不缺少作为「人」的不完美的部份。所以,许多灵性导师也经常强调应以其教导所产生的效果来判断其教学的品质,而非其肤浅的人格特质。一位印度教的上师Nisaradatta Maharaj(1973)在回答关于一位上师是否「必须是一个富有自制能力,并且总是过着正直的生活」时,曾回答说:「你可能会找到许多这样的上师,但是,对你一点用处也没有。一位上师是在指引你一条回家的路。这跟他的个性或外在的脾气毫无关系。…你唯一能判断的是,当你与他一起而有所改变时…….。如果你明了到自己比以往更清明,更有深度,那表示你已经找对人了。佛陀亦曾开示,只要是有助于降低贪、嗔、痴三毒的教法,便是有益的。」

崇高意识V.S.世俗意识

超个人心理学者Anthony(1982)则以超个人心理治疗中,治疗师与个案间的治疗关系为例, 指出:超个人的心理治疗(transpersonal therapy)将超越性列入考虑,可能会比传统的心理治疗更为有效,因为所有的冲动都与更深一层的根源息息相关;当超越的意识被纳入考量时,个人的情绪将能更为统整。但是,倘若超个人心理治疗师个人并没有达到超越的层次,却让个案误认治疗师已经达到那种不可言说的超越层次的话,那么,超个人心理治疗的效果,终究会是负向的。

因此,Anthony(1982)认为自我崇拜团体(narcisstic group)与神秘团体(deeply mystical group)的区别(注1),端看他们如何分辨崇高意识(exalted consciousness)与世俗意识(mundane consciousness),真正的上师是专注于超越意识,并且是能够以极为严格的人类发展指针,加以检视的。「惟当不附着于任何名相的人格显现时,一位已经具足超越经验的上师,可以安全地被视同为超越本身。」(Only the “unattached” personality of the transcendentally realized master can safely be equated with transcendence itself.)

Anthony曾自述在杜克大学撰写博士论文的空档,前往一个称为Meher Baba中心的地方(这是由曾经在印度向Meher Baba上师学习的弟子回美国所创立的灵修中心)(注2)。在该中心占地四百亩的一个木屋中,很意外的竟与Meher Baba产生对话。当他质疑Meher Baba,自己并不需要一位外在的上师的指引的时候,他听到一个内在的声音说:「我不在你外面,我在你里面。」(I am not outside of you; I’m inside of you.)在那个当下,Anthony体验到一种内在意识与外在世界整合的感受:他与Meher Baba,甚至是与其它的事物,融为一体。

这次的经验不仅让Anthony终止进行多时的精神分析治疗,他甚至写信给远在印度的Meher Baba。Meher Baba向Anthony确认在灵修中心的那次体验,并且表示会继续以一位内在的上师的方式引导他(guidance as a internal master)。后来,Anthony前往印度参加Meher Baba的葬礼,又发生了一次超越的感受,这些经验终于让Anthony变成灵性的追寻者(spiritual aspirant)。在之后的一、二年间,Anthony在静坐当中常与Meher Baba上师保持内在的对话(a sense of inner dialogue)。

「……Meher Baba告诉我,他是虚空中形像(Avatar)。由于我自己的意识并不完美,我如何能够知道他是Avatar 或者不是呢?我所能确知的是,他对我的意识的确产生了影响。基于这个缘故,我爱他,尊敬他,并且接受他的存在是真实的。…….并且,认定Meher Baba是自己真正的上师,是根据自我意识里最深的层次,这种经验是自证自知的(self-validating)。把他当成是外在的,或者是与我有所区隔的,才是一种幻相。也就是说,在我之内,最深的层次,是我真正的上师。(The deepest level of myself is a true master.)」

基于个人的灵修经验以及多年的研究心得,Anthony主张:在接触一位上师的时候,一开始应该尽可能地怀疑他;而当他能够去除你所有的怀疑的时候,你就应该服膺他,如同他是已经经过历炼,并且超越个人的业力(karma),存在于世上的完美的爱的代表。「因为他的意识是完美的,而你的不是。所以,需要一个上师的存在。因为一般人的意识受到私欲,以及受未完全销融的业障之云所遮蔽,而无法清澈的看透事物。需要一位上师的原因,就是因为他已经看清楚了。甚至超越了它,从行动中真实的具现真理。」

上师:源自弟子的灵性权威?

超个人心理学会第二年年会上,在一场以「如何成为一位超个人的老师,而不变成一位古鲁?」(How to be a transpersonal teacher without becoming a guru?)的座谈会中,Jiyu Kennett 、 Radha、 S. Frage,R.(1974) 等学者比较东西方文化中,对于「老师」此一概念在认知上的差异。Jiyu Kennett(1974)指出:东方传统对于老师的概念,与西方传统所认知的老师,的确有很大的不同。西方文化传统的概念中总认为,当你要学一项技艺,而就教于某位老师(比方说,你为了造一个木柜子,而向一位木匠学习),你绝对不会因为不能认同这位木匠的头发分线的方式,或者是,他对待他的老婆的方式,而决定要不要向他学习。但是,在东方,老师代表着学习的全部。以印度教为例,灵修老师被当作一种模范,其思想言行都被视为完美。然而,在西方学者的眼中,这种视上师为完人的信仰,固然有其信仰上的重大意义(比方说:强化信徒的奉献精神);但是,将老师视为完人(finished)同样也存在着许多负面的影响。

此外,或许上师真是个完人,但是,弟子肯定不是。那么,究竟是上师将自己放在一个美无瑕、神圣、超越众人的角色,还是弟子呢?也就是说,真正危险的不是坐在法座上的那一位,而是那些将他放在那里的那些人。( The real danger is not to the person who sits upon the throne, but to the people who put you there. )在弟子眼中,上师站在那里,他已经成就了,他与弟子们是如此的不同,而弟子是绝对没有办法能够像他那样(完美)的。结果到头来,彼此间的关系就变成是一位上帝与一群崇拜者的关系;而不再是一群因为相信自己也具有像佛一般的本质,而想藉由上师的指导来找到祂的人了。

其实,即使在大乘佛教(Mahayanists)与小乘佛教(Theravadins)的思想里,都强调释迦牟尼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他出生,然后死亡。也许他是一位完人,完全的人,但是,他还是「人」。只是释迦牟尼发现,所有的人都可以跟他一样借着静默、内观,寻找自己的中道(佛心),而达到清净无染的境界。因此,许多上师的教诲中都主张不要认为释迦牟尼有什么不同,否则,修行者将便变成一个有限的个体,而释迦牟尼则变成了外在的上帝或者是神。这也正是丹霞禅师烧毁佛像的禅意所在。

综观各类修行传统的观点,Radha(1974)认为在修行的过程中,的确需要一位有经验的老师的指导。然而,就如同人们要去割盲肠,绝对不会找上只有一次开刀经验的医师一样。任何一位上师,必须要先完成自我生命的开发;并且,对于自己无法帮得上忙的问题,必须秉持诚实以对的态度;此外,好的上师,从不停止学习。不过,Radha也认为在选择好上师方面,其实并没有什么绝对的原则,可供依循。他相信:「从另外一种观点看来,正如同你会得到你配娶到的妻子一样,你同样会找到你配得到的上师 。」(“You get the guru you deserve.”)Radha(1974)指出:较为理想的态度是将古鲁视为上帝形像的具现,是一种超越一般人类心智之上,而能接触圆满纯净能量(上帝)的一座桥梁;至于,对古鲁的尊崇,则仅只代表着一种超越自我的方式。

结语与讨论:修行「心」与「术」

超个人心理学者,尤其是有宗教经验的超个人心理学者,通常会倾向于以宗教性的参考架构来分析各类宗教议题。以所谓灵性权威的界定来说,超个人心理学学者提出的论点就呈现出相当宗教思维的「心」、「术」并重(其实是以「心」为尚)的「非理性」的不明确的模糊判准。这样的结论,从宗教的观点来看,毋宁是必然的。

宗教修持或修行可以称之为心术:透过「心」的开悟,从而获得生命(包括生理、意识与心灵)本质的净化与超脱,至于达到这个目的的一切方法,不管是门庭设施或是棒喝机锋,各种言教身教与修练的方法,都可以统称为「术」的范畴。

就佛教的修行来说,言教法门都是方便,仅是指月之「指」,而非指月之「月」。所以,在修炼的传承上,「术」的学习并不能作为修行得道的判准。有时候,法脉衣钵甚至会传给「不学」、「无术」的人。例如,禅宗五祖弘忍大师将衣钵传给在厨房工作的六祖惠能大师,而不是在其座下担任「首座」的神秀大师,便是一个很经典的例子。也就是说,得道与否,并不在于学习「术」的多寡或是修炼时间的长短,而端看其「心」──证悟的高低。不过,因为这个部份属于师徒、法脉之间的传承,外人很难窥其堂奥。而且,能像六祖那样不从术门入手,直入心门的大根器修行者,毕竟是万中希有。更多的例子,是经过多年「术」的研习及种种的考验,最后获得传承上师的印可,成为法门的传承者。

古代不少宗教团体,为了避免「术」被误用,通常不愿意轻易泄露修炼的功法。一般都会经过一定的皈依拜师仪式,甚至必须经历某些必要的试验或磨难之后,再正式入门,接受传法。例如:在密教里面,有上师要与弟子互相观察三年,再行传法的习俗,以避免所传非人,甚或招致天谴(宋朝道家真人张紫阳便有三传非人,三招天谴的传说)。

相较于以往传法的严谨,目前社会上许多新兴宗教团体(包括所谓的心灵成长课程)为了使课程大量的传播,以利吸收跟随者,甚至有将教法予以注册,取得版权,而后仿照一般的教育学习制度:每期招收学生,并区分为初阶、中阶、高阶课程,而完成中高阶课程者,便可以执行相关技术,或者也可以作为执行师的训练师 (practitioner’s trainer);至于所谓正统的宗教教团,弘法师资的养成教育,通常也是经过一定的程序和宗教课程的修习,便取得弘法布教的资格。然而,完成「术」的修习者,是否同样也已完成「心」的证悟,是值得深思的。

如果从「心」门与「术」门这两个角度来看传统与新兴教团的灵性权威,可以发现:在传统的宗教教团里,除非登堂入室,成为某教团内专职的修行者,不然很不容易接触到该教团「心」门的范畴。信众涉入的范围大都局限在粗浅的「术」门的活动,诸如:固定的聚会、茹素、守戒、读经、听经、静坐、法会、拜忏、慈善、救济等活动,并且,传统教团的灵性权威,通常也比较不会对外宣称自己是否已经完全掌握「心」门的证悟。相对地,新兴宗教教团,除了大量使用与传统宗教共通的宗教概念之外,通常会强调领导者(教主)已经达到某种心灵层次的体悟,成为现世的神佛代言人,并且具备某些灵验性的、超自然的能力,可以提供一些直接简便的技术与方法,让追随者产生某种超越性的体悟与灵验效用,而能快速吸引一群追随者。

诚然,宗教教团是否有益于追随者身心的解脱,除了由追随者自身主观的经验认知之外,实非学术研究所能究其外在现象予以断分析。但见诸于过去许多发生问题的教团,若其传播系以「术」为重,以术易利,未究其心的模式,则宗教纠纷的层出不穷,就不足为奇了。

注1:在本文中,灵性权威主要是指教团的领导者──教主/上师。

注2:1980-1983年,美国新兴宗教研究中心(Center for the Study of New Religion)在人本国家捐赠基金(the National Endowment for the Humanities)的赞助之下,邀请不同领域的访问学人于加州柏克莱大学(the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at Berkeley)驻校研究,以探讨关于新兴宗教运动的各项学术研究议题。

1980-1981年间,主要的研讨议题是新兴宗教教团内诸如:心灵胁迫(mental coercion)或洗脑(brainwashing),以及与灵性权威的本质有关的主题。参与者有超个人心理学者、临床心理学者、人类学学者以及宗教社会学学者,由研究主持人Dick Anthony规划两周一次的讨论会。其间,他们广泛地讨论有助于区辨在新兴宗教中,适当的灵性权威(legitimate spiritual authority)或是专制的灵性权威(spiritual tyranny)的判准。在会议结束之后,所有的参与者于1981年6月该中心所主办的学术研讨会中发表宗教权威之本质及其限制的论文。

注3:由于该研讨会的主要目的之一在于探讨区辨宗教团体间的差异,包括:(1) 在美国本土民间宗教卷标之下的传统的与世俗的宗教观点之合理性;(2)神秘宗教中, 所谓的转变或超越过程的本质;(3)虚假(false and inauthentic)的宗教,诸如:the People Temple,Synanon, Unificaiton Church的特征及其影响;(4)虚假的神秘转变或超越。所以,在定期的研讨中,通常是由研究者邀请1至2位新兴宗教的代表(参与者),与学者们进行约2小时的座谈,之后,在各团体的代表离开后,学者们再就访问的内容,进行为时大约一个小时的讨论。

由于觉察到,「当在与那些被视为有问题的(problematic)新兴宗教团体代表座谈的时候,不论是超个人学派的学者或者是传统观点的学者,通常都会采取化约论的分析方式(reductionistic analyses),很容易得到一致的结论。…但是,当开始面谈那些受到肯定的新兴宗教组织的时候,就很难出现一致的分析方式,通常超个人学派的学者会倾向于以宗教性的参考架构,来赞许这些教团;然而,传统的学者,则是以社会科学或心理学的概念为参考架构,而非宗教的涵义或观点,来作分析。」为了突显及检验这种现象,在一次研讨会中(March 26, 1981),Dick Anthony作为被访谈的对象,一方面以灵性追寻者的身份,陈述个人的相关经验;另一方面又以心理学学者的角色分析个人经验,并接受在场不同学术研究取向者的提问。

Dick Anthony自述在密西根大学时代开始变成了所谓的存在主义者,对存在主义的狂热,甚至让他经历了数个月之久的情绪失调。在这期间,有一次Anthony走在街上,经历了一种突然的转变(a sudden transformation),「…..那种感受,像是自己处于互相关联的、和谐的、整合一体的世界的一部份,自己的意识则是这个有意义全体(meaningful whole)中的一个观点。」在此之前,Anthony从来未有过所谓「当下」(present)的感受,不是缅怀过去,就是渴望未来。然而,那次的超越经验则让他感受到:当觉得处于「当下」的时候,周遭的一切事物彷佛都各具有其丰富的意义。这种超越性的经验持续了将近两年的时间,不仅提升了Anthony对他人的情感敏锐度,并且让他变得更体谅他人、仁慈及利他…。其后,与Meher Baba团体的接触经验则使他成为灵性追寻者,其心理学学术研究与心理治疗工作实务取向也因此有了明显的转变。

参考书目

Anthony, Dick (1982) The outer master as the inner guide: autonomy and authority in the process of transformation.  The Journal of Transpersonal Psychology, 1982, Vol. 14.

Hoffer , E. (1951) The true believer, New York: Harper & Row.
Nisargadatta  , M. (1973)  I am that (Vol. 2). Bombay: Chetana.

Washburn, M., & Stark, M. (1979)   Ego, egocentricity, and self-traanscendence: A Western interpretation of Eastern teaching .In J. Welwood(1979) (Ed.), The meeting of the ways: Exp; orations in East/West psychology. New York: Schocken.

Welwood, John (1983)      On Spiritual Authority: Genuie and Counterfeit, Journal of Human Psychology, Vol. 23 No. 3, Summer 1983, 42-60.

Welwood, J., & Wilber, K. (1979)  On ego strength and egolessness. In J.
Welwood(ed.), The meeting of the ways:Explorations in East/West psychology. New York: Schocken.

Wilber, K. A. (1983) a Sociable God. New York: McGraw-Hill.

Jiyu Kennett, R .&  Radha , S. & Frager, R. (1974)      “How to be a transpersonal teacher without becoming a guru.” Journal of Transpersonal  Psychology, 1975, 7(1), 48-65.      

林青霞:學禪
2009-03-25 15:28:50
来源:南方周末  

我有幸见到圣严法师,由于以前没有接触过佛法、不谙规矩,见到师父竟然跟他握起手来。后来发现所有佛教徒都是以双手合十来打招呼

我应该很专心地跪下磕头再站起来,跪下磕头再站起来,就这样连续做20分钟,心里要想着该忏悔的事和该感恩的事。开头我并不很专心,眼睛往旁边一瞥,见到一双轻盈的脚步从我身边走过。那袈裟飞起,就像浪花。我呆住了,心里赞叹着“好美!好美!”那是圣严法师。当年他老人家七十好几,也跟我们一样地跪拜,他的专注和真诚让我动容。后来他说他是对他的师父感恩。

大约是8年前,我发觉我这个人太计较,总以为别人应该理所当然地对我好,而经常令自己很不开心,也影响别人的情绪。所以我决定去修行。我想要有一颗包容心,也想让自己“肚子能撑船”。于是我回台寻找大师,很幸运地,在因缘际会之下,我遇到了特技专家柯受良的太太宋丽华,她是一位虔诚的佛教徒。她送了一本小册子给我,我读了大为感动,那是一本谈论“禅”的册子。因为她的引荐,我有幸见到圣严法师,由于以前没有接触过佛法、不谙规矩,见到师父竟然跟他握起手来,后来还因为有点感冒怕传染给他而不安了很久,再后来发现所有佛教徒都是以双手合十来打招呼,我暗忖当时一定让周遭的人大为紧张。

在见面的一个钟头里,我只问了一个问题,就是什么叫“禅”,因为始终认为禅是一门很深奥的学问。师父说只要坐三天禅就什么都知道了。我正在考虑的时候,师父连说了三次,于是我当下就决定坐禅三天,听说坐禅之前会因为被考验而受到阻碍,而我却在冥冥中很顺利地上了山。

上山的第一件事,手提电话就给没收了,在没收前我赶快打个电话给女儿,告诉她我将有三天不跟她通话,这才放心。在三天内我要和其他九十九个人昼夜相处。不准化妆、不可看书、不可看电视,要睡大通铺。晚上十点钟睡觉、早上五点钟起床。这下可惨了,平常我在这个时候可能还没睡,还好我偷偷带了六颗安眠药,一天两颗,总算解决了睡觉的问题。

晚饭之前,每人分获一个号码,暂时不用自己的名字,各人根据自己的号码坐位置、拿拖鞋和睡床位。这是要我们放下自我。在大堂里先对着大佛跪下头着地再站起来,心想这下可上当了(因为父母是基督徒,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跪拜过)。原来这个作用也是为了消融自我。

在饭堂里我隔壁那个人很面熟,后来才知道她是曾庆瑜,吴宗宪乖乖地坐在我对面,眼睛不像我这样到处乱睨。之前在走廊上见到曾志伟我还扬了扬眉(原来这也是犯规的,连对眼都不可,又怎能扬眉),还有一位是功夫明星卫子云,来的时候看他在山边松筋骨。这么多圈内人,可见经常暴露在大众面前,表面上看起来多姿多采,内心却是渴望得到一片宁静和做到自我修行。

吃饭的时候,师父很温和地一句一句叮咛,要我们心无旁骛专心吃饭,好吃的时候不要高兴,不好吃的时候也不要讨厌。要感恩这食物是经过很多人的辛苦才到我们的嘴里。吃完饭用一碗清水将碗碟冲一冲再倒回碗里喝下。

饭后离座时要双手迭起,放在胸前,慢慢起身,顺序走出饭堂,手里就像捧着一尊菩萨,内心里什么都不能想,也不可以自己对自己说话。我静静地坐在石头上,对着大山和星空,突然听到一阵很美的声音,我寻着那个方向走去,原来是一位女菩萨跪在那儿,一面敲钟一面念经,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好喜悦好舒服。

第一天早起,吃完早饭,我们坐在大堂里听师父开示,师父教我们如何打坐和拜忏。一天内有许多开示和打坐,师父循循善诱,我们密密抄经。

有几句真言,在我生命里最不可承受的痛时,因为用了它而顺利度过。人世无常,不如意事常八九,我经常把这些话送给朋友,他们也因为渡过内心的难关而感激我。说句笑话,这几句话惟一不适用的就是台湾“总统”的选举。

这几句真言就是:

面对它、接受它、处理它、放下它。

当你遇见一些事时,你不要逃避,最好的方法就是面对它,然后你必须接受那已成的事实,好好地处理它,处理完后,不要让它占据你的心,必须放下。以下是师父给四众佛子的共勉语:

信佛学法敬僧  三宝万世明灯
提升人的质量 建设人间净土
知恩报恩为先 利人便是利己
尽心尽力第一 不争你我多少
慈悲没有敌人  智慧不起烦恼
忙人时间最多 勤劳健康最好
为了广种福田 哪怕任怨任劳
布施的人有福 行善的人快乐
时时心有法喜  念念不离禅悦
处处观音菩萨  声声阿弥陀佛

第二天我们学行经。有慢经、快经和自然经,行慢经时,双手轻轻握拳,每一步路是脚掌一半的距离,要走得很慢很稳,这叫“步步为营”。快经的步伐可大一点,双手自然下垂,但是要走得很快很快,自然经则要全身放松地步行,看似简单行则不易。走完后感觉好舒畅。

第三天是要我们做到感恩和忏悔,我们就像开头讲的那样拜忏20分钟,心里要为这一生中所有该忏悔的事忏悔,对这一生中所有该感恩的人感恩。很多师姊、师兄泣不成声。我听到一种平和的声音:“要用情操,不要用情绪。”那是师傅的声音。

三天很快就过去了,这三天的课程让我一生受用不尽,我对父母、先生、女儿、朋友,甚至整个世界感恩。对该忏悔的事,想办法补偿。减少了自我感。少了计较,多了回馈。人也快乐起来。我觉得这三天里,学到的比三年甚至十年还要多,最难得的是我找到了内心最深层的宁静。

师父是个智者也是位哲学家,我对他是感恩!感恩!再感恩!

《万法简史》译者序

文:廖世德

在个人的翻译生涯当中,有两个人(作者)对我的影响最大,一个是深而透彻的老克(克里希那穆提),一个是广而透彻的老肯(肯恩·威尔伯)。当然,说老肯“广”而透彻并不妥当;只是“广”是他明显的特点,你不看到都不行。他其实是深而广。说他深而广有两个意思,一个是说他本人的见地深而广,一个是说他的研究途径深而广。但这两者往往互为表裡,相辅相成,浑成一体。由于译者个人的浅薄,老肯本人见地的深广,译者只能在其边缘翘足盼首张望,无法说是要在这里阐述、见证。但是他研究途径的深广,倒是可以在这里拾人牙慧,略述一二。

其实“深”——“深度(depth)——正是老肯的主要的”观念“。我们要是说他对于现代与后现代(除了肯定的部分之外)的一切喟叹、批判、提醒都是以此一观念提纲契领,实不为过。在理性自我的现代人心目中,人只有物质与生物两个层面,除此之外别无他物;人的意识发展,到达理性阶段之后,就是最高阶段,往上就没有了。甚至,有的人根本否定人有意识这个东西。因此,老肯的“深度”,指的就是人在物质与生物面之外,另有他“物”──人不是二维平面的东西,而是三维的存有多出来的一维即是心灵、灵性;人不是只有表面,而是表面之下还有深度,此一深度即是心灵,即是灵性。现代科学理性将一切深度弭为平面,弭为表面:只论位置,不论其他;说了位置,就说了全部的知识;这是他喟叹的所在,批判的目标,也是他整个学说发挥的着力点。

可是,面对理性科学巨大的力量乃至于主宰现代人思想、文化、世界观、经济、生产技术等每一层面的趋势之下,要伸张此一“深度”,“势必得有个做法”。于是他从进化论开始梳理。所有考古学的证据都是无可否认的,但是进化历程中有些环节,科学的解释却使不上力。可以说,这些环节,科学的解释和世人的理解其实是合糊其事。他以进化论认為鸟类的翅膀是由前肢演化而来为例说:“前肢也许是经过一百次的突变才变成有功能的翅膀,半翅半肢还不行;因為半翅半肢既不能飞,也不能跑,没有一点适应环境的价值。换句话说,如果是半翅半肢,你有的只是沦为他人晚餐的可能而已。这几百次突变必须在一只动物身上,在其一生中完成,而且它还要找到一只同类异性也完成了这几百次突变,然后它们还要互相找到对方,两者都另外有晚餐吃,有东西喝,再进行交配,下一代才会产生真正有功能的翅膀。”套一句现在的人常说的台语:“这哪有可能?”科学的解释在这里真的只能含糊其事了。可见,天择说的“天择”这个“择”,其实只是“择”出己经发生的转化而已,至于这个转化的本身,其机制却没有人知道。这个“机制”就是奥秘所在。

进化论以“机遇突变”──偶然的突变──解释宇宙的成因根本说不通。他说了一个故事;根据计算,一千只猴子随便(=偶然)打字,恰好(=机遇)打出一出莎士比亚戏剧(=有秩序的宇宙)的机率是一万兆兆兆分之一,等于每十亿个十亿年发生一次。但是,我们这个宇宙到目前为止也不过才一百二十亿年而已。根据计算,一百二十亿年连偶然产生一种酵素都不可能,遑论产生如许复杂精密的生物域、意识如许发达的人,以及如此浩瀚却又秩序井然的宇宙。

他在《性、生态、灵性》这本书的引论中开门见山就说:“这个世上有事情发生真是奇怪。起先什么东西都没有,然后发生‘大爆炸’(Big Bang),于是有了我们大家。这其是奇怪。”科学一向认为无中不能生有,但是宇宙的确是无中生有。爱因斯坦说,他用数学计算这个宇宙,算到最后碰到一道墙,过不去了,那一道墙后面,就是属于宗教的领域。这一道墙后面的奥秘,就是创造中的神性。

当然,要论证这个创造中的神性,要论证进化是神性在创造,在显化的过程,不能空口说白话。我们必须看到进化过程的每一次每一种发展都是往上一层的发展,不是随意的,有时比原先高,有时比原先低,参差不齐的发展──这个时侯,便是“全子”(holon)这个概念进入解释架构的时侯了。所谓全子,任何一个东西都是一个全子;任何一个全子都是“整体兼部分”──本身是完整的,但又是一个更大全子的一部分。较小全子含有较大全子的一部分,较大的全子含有较小全子的全部,加上自己另外的一部分;“反之则不然”──从这个“反之则不然”便可以判别出哪一个全子属于相对高阶,哪一个属于相对低阶;用在进化历程中,便可以判别个别进化发展阶段是相对高或低,合起来又可以判别整个进化歷程是否其的是有秩序的逐层往上发展,“觉知意识”越来越高。这是一回事。

另外一回事是,每一次每一种每一层的发展,是否确有其事,其内容是否确有其事这个,在取证的时候,就不能有争议,否则要见证神性的创造就见证不下去了。作者在这里提出“定位归纳”(orienting generaliaztion)做法,显然深明行事义理。他接着以“儿童智力发展”为例说明“定位归纳”,关于儿童的智力发展可以分成几个阶段,各家的说法不一,有说七个阶段,有说六个阶段,有说三个阶段等等;取证之时若是偏用其中一家说法,各家之间一定激辩不止,欲藉此见证神性之创造,殆矣!但是,如果在每一家的每一种阶段分法中,我们找出了至少有三个阶段是各家看法一致的,这个时侯,再来说儿童的智力是分成三个阶段照著这样的顺序发展的,便不会有争议。进化或发展的每一步论证没有争议,其发展阶序便大致可以确立。依据这样的定位性通则,确认进化历程的每一次每一种每一阶发展,加上前述高低阶的判别,整个进化历程的阶序(除了“序”还要有“阶”)就大致可以确立了。见证神性是这样见证的。

这个见证的过程,从作者年轻时初闻老子之道开始,中间歷经各种思辩、取证、论证,一直到近年拈出的“全层次全象限”观点,作者思想的发展──照他自己的分法──历经了五个阶段,他自己称之为威(尔伯)一至威五(《万法简史》属于威四时期的著作)。整个期间他发展出几个基本概念。要了解他,就必须了解这几个时期和主要概念,限于篇幅,我只简介他的基本概念:

1全子。这个概念借自亚瑟·柯思勒(Arthur Koestler):任何一事一物都是一个全子,都是“整体兼部分”,也就是,自己本身是完整的,都同时又是另一个更大整体的一部分。

2二十条法则(the twenty tenets)。凡是全子,都依照这二十条法则运作,是为其运作的模式。老肯后来补充了两条,说是“凡是全子都要写借据给法界,所有的借据都会在空性中赎回”,十分有趣,十分有意思。

3前超谬误(the pretrans fallacy)。这是作者对于灵性发展的理解一个最有贡献的理论。我们常把前个人(prepersonal)状态误为超个人(transpersonal)状态,因为两者都是非个人(nonpersonal)。他常以纳粹份子的集体心灵状态说明这种谬误。很多人都羡慕儿童的“无我”状态,说是无异于“得道”之人;或是反过来,说某些“得道”之人都有一颗无我的“赤子之心”云云;都是前超谬误。其实一个是根本尚未通过,一个是已经超越而又包容,不一样。

4(学说的)五个阶段(the flve phases)。老肯的学说,他自己分为五个阶段,称之为威一至(目前的)威五。一般评论家评论他时,依据的常常是他较前前期的著作,很麻烦。

5 四大象限(the four quadrants)。要理解人的意识发展,必须从这四大象限来看才算完整:集体、个体、内在、外在;又可说是社会(集体外在)、文化(集体内在)、意向(个体内在)、行为(个体外在);又可说是互为客体(集体外在)、互为主体(集体内在)、客体(个体外在)、主体(个体内在);又可以简化为我(个体内在)、我们(集体内在)、它(外在);又可以说是真(外在)、善(集体内在、互为主体、我们)、美(个体内在、我),又可以说是佛(个体内在、我、美)、法(外在)、僧(集体内在、我们、善)。

6 整合哲学(lntegral Philosophy)。整合哲学志在整合前现代、现代、后现代哲学的精髓,但也要避免其中任何极端的形式。

7 十个层次(the ten levels)。作者针对人的意识发展,提出这个十个阶段说,包括四个前个人、三个个人、三个超个人阶段。每一个阶段如果发生问题,也都有每个阶段特有的病理。

8 整合政治学(Integral Politics)。作者近年来开始将他的整合途径延伸到政治之上;他提出的观点是以自由主义的灵性(liberal spirituality)和神秘人本主义(mystical humanism)容纳左、右、上(up)──这个“上”是左右派一向都忽视的。

9 进化与内化(退化)。他的观点从头到尾都是进化的观点。有进化,会进化的,不只是自然界,文化、灵性也都会进化。奇妙的是,在背后支持这一股进化驱力的,却是退化(内化)过程。

10 三种科学(three types of science)。他重写科学哲学,不但容纳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而且加入另一种科学:打坐、瑜伽、禪修。他要求那些否定人有灵性层面,否定人的意识还可以超越理性阶段的人自己做实验,有了实验所得资料再来评论。因为那些打坐、瑜伽的经验都是可以依循相同的过程复制,如同科学一般,所以他说那是另一种科学──“软科学”(soft science)。

11 法界(Kosmos)。他认为整个宇宙不只是物质,裡面还有神性。为了完整表达这样的意思,他借用了毕达哥拉斯的Kosmos之说,中文恰好有“法界”一词在意义上与之相应。

这几个基本概念贯穿于他的各个时期之间,都可以当作我们的路标,在我们跟随他的思路寻思的时候,知道自己走在什么路径之上。透过这些基本概念的穿针引线,我们回头再看他论证创造中的神性,就知道他是两头衔接。一方面当然是在进化历程中找出一个逐层渐完整渐高超的发展模式(不是机遇,不是偶然);另一方面则是找出“过去曾经有少数精英、天赋异稟之人或所谓‘时代先驱’达到这种高深阶段”背后的模式,印证两者的相符相应,拈出人在进化路上终必走到灵性的、超个人超理性的阶段。他甚至说,这个阶段事实上“已经在街边路角等着我们”。

译者为了翻译本书,前前后后看了不下十遍,每次看每次掷书长叹。掷书长叹当然是因为感动。作者治学方法之严谨,组织能力之高强,有几分证据说几分话的诚恳是其余事;书末根据全子的三种价值申论人必须权利与责任并重,除了享受权利,还必须好好负起责任;这是眼光落在生物、人、地球的生存层面上,其深刻心意流露的警语。至于超越层面,他喟叹德国从谢林(Schelling)以降──系唯心论昙花一现,见地凋零,致使“人类错失了一次机会”──错失了一次意识层次往上超越的机会。试想,人类在那一波唯心论思潮中,曾经有可能超越现代的理性阶段,往神性再接近一步‥‥。当然,他说,原因就在这一派人“没有瑜伽”,没有实修,因此无法把一时的另类意识状态(altered states),转变成永久的特质。因此,他在2000年出版的修正版裡面,把最后一章的最后一节改为“整合的观点”,提出我们如果以超越理性为目标,便必须要有“道路”才能达到这个目标。这里的“道路”,便是实修──四个象限、全象限的实修;不但要在个人情感、心智、灵性面(个体内在)探索,修行,打坐──大家一向都只是在这个象限努力──而且要锻炼身体(个体外在),譬如运动、注重营养、注意饮食等;另外要实践自己对集体外在的责任,譬如环保;还要处理好自己与家人、朋友、社群的关系(集体内在),使关系成为个人成长的一部分,也降低自我中心倾向,从事社会服务(慈济基金会在这一方面的事功令人肃然起敬),道德精进等。

“兼顾的层面越多,它们所发择的效果就越大,因为这些方法与你生命的每一个层面都息息相关。你要勤勉地修炼,集中全力让身心的潜能展露──直到身心的各个层面从空寂中彻底显露为止。” (摘自胡因梦译之《一味》)。

人超越的潜能是跨文化的,普世的可能性。作者一生几十年的探索、撰述,一直是在提醒世人这个潜能的可能性,跨文化的可能性;不但如此,他自己身為一个西方人,其实就是这种潜能的证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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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版作者序

文:肯恩·威尔伯

《万法简史》是我最受欢迎的几本书之一。这本书感人的地方在于,它包含了很多我发展出来的整合观点。“整合”的意思是说,这种途径试图尽可能从各个学科,从东西方,从前现代、现代、后现代,从物理等硬科学到灵性学等软科学,容纳所有的其理,越完整越好。正如一位评论者说的:“历史上从未有一研究途径(如本书一般)容纳并荣显这么丰富的真理。”我个人宁可相信这是真的。但是,读者看完这本书,将是最好的裁判。

但如果是真的又怎样?所谓“整合的途径”指的是什么?在今天的世界又和我(每一个人)有什么关系?我们现在就来看看整合的途径和商业、科学、灵性的关系。

研究人类──前现代、现代、现代 各方面文化的学者一直对人类文化丰富的多元性深感惊讶。那一道美丽的,多元文化的,多种色层的人文彩虹,在宗教、伦理、价值观、信仰方面显示出那么多重的差异。但是,令学者惊讶的,还有那多重的相似,譬如人的语言、认知、生理各方面,不论到了世界的哪个地方都非常类似。不论是哪里,人都能够建构影像、符号、概念。概念的内容纵或往往不同,建立概念的能力则一。这一种普世的、跨文化的模式啟发了我们一些人类状况重要的事情;因为,如果你发现的是大部分人乃至于所有人共有的东西,那么或许你已经发现某种深刻的意义。

那么,如果我们把这种种共有的模式拼接起来,我们会看到怎样的图像?

这有点像是人类基因排序计划(the Human Genome Project),只是我们现在要排的是人的意识和文化,是世界各地人类具备的文化能力。这样的拼接之后,我们看到的是一幅人类潜能的非凡地图,人的种种可能性的地图。这样的地图能够帮助你我找出自己目前尚未具备的能力。这一幅地图将引导我们向高阶成长,引导我们掌握更好的机会。

不过,如果我们告诉你这种意识与文化(排序)计划(the Consciousness and Culture Project)有很多已经完成,或许你会感到惊讶。这种意识与文化排序计划是世界各地叹以千计研究人员研究的结果,揭露了极深范畴之内的高等意识状态、成长阶段、灵性模式;种种科学研究成果反驳了长久以来经过科学唯物论及只论表面的后现代主义检查的说法(Versions)。

读者将在本书看到,种种潜能及可能性都是本书即将呈现的这一幅地图重要部分──这一幅地图是一种“万法理论”(万物理论、一切事物理论)。所谓“万法理论”是说,如果全世界各地的每一种文化都是重要的部分真理,那么要怎样做才能够把这些文化真理拼接成繁美的织锦,拼接成多元中的统一,拼接成多种色彩的彩虹?

还有,一旦拼接完成,接下来又要如何实际应用在我们身上?其实可能很简单:准确的,完整的人性潜能地图可以轻易的转译成高效能的商业、政治、医学、教育、灵性。反过来说,如果你的地图是部分的,断章取义的,片面的,那么你在商业、医学、灵性等方面的途径也将是部分的,断章取义的,片面的。狗嘴向来吐不出象牙。

因此,不论你努力的领域是哪一个部分,只要有“万法理论”,你的努力都会更有效能。所以难怪这幅完整全面的人性潜能地图已经成了政治、商业、教育、保健、法律、生态、科学、宗教等,几乎是每一个领域极度关切的事物。这一方面近年实际应用的情形,有兴趣的读者可参阅《万法理论:商业、政治、科学、灵性的整合观点》(A Theory of Everything:an integral vision for business, politics, science and spirituality)。

但是基本的东西在本书都已齐备。要判断这幅地图对你是否有用,你需要知道一些东西,本书可以提供给你。这幅地图乍听之下好像很复杂,但是你只要一掛起来看── 一如我在本书所为,你就会发现这幅地图其实很简单,很容易用。看完本书,你会具备所有必备的工具,随心所欲应用之。

最后一点:全面而完整的地图会使你目前对事物的理解更丰富,而不是否定你目前的理解。有的人不喜欢整合的途径,觉得整合的途径意味着他们目前的方式是错误的。不过,如果真的这样认為,那就像是法国菜厨师感觉墨西哥菜威胁到他一样。其实我们只是增加一些风格,并没有贬抑原来有的束西。我喜欢法国菜,也喜欢墨西哥菜。两者都受到欣赏并不会使其中任何一种消失。“法国菜厨师”如果会抗拒整合途径,多半是他原本就鄙视墨西哥菜的缘故…‥这种态度没有好处。

因此,读者将在本书发现一种“料理”上的国际性风格──人性潜能丰盛的自助餐,全部排列成一道亮丽的彩虹,一道你高深潜能的光谱。这幅地图其实是邀请你一起探索你广大的意识领域,你几近无限的“存”(being)与“变”(becoming)的潜能,从这裡抵达你其实从未离开的地方,也就是你自已最深的本性,自已的本来面目。

佛教心理学的二十六原则

杰克·康菲尔德/文

1.我们应洞悉人们与生俱来的高贵与美善本性。

2.慈悲是我们最深刻的本性。它源于我们与万物的内在联结。

3.当我们的注意力从经验转向知晓一切的宽阔意识时,智慧与焉生起。

4.认清我们意识心所呈现的状态。学习将不健康的心理状态转化为健康的心理状态。

5.对自我的观念乃透过认同而产生,越不执著于自我观念,就越自由与快乐。

6.人类的生命同时包含普遍性与个人性的特质。

7.自由是对任何经验的专心觉照。正念带给我们崭新视野、身心平衡及心灵自由。

8.身体保持正念,让我们得以全心全意地活着。这带来疗愈的力量、智慧及自由。

9.智慧明了当下生命所呈现的感觉为何,却不陷溺其中。

10.念头本身往往偏颇不实。要学习对念头保持觉照,切勿迷失其中。

11.意识分为个人与普遍性层面。让我们的觉知深入到潜意识,能带来智慧与自由。

12.我们可以辨识自己人格中的病态模式,并将之转化为本然性情的一种健康呈现。

13.欲望分为健康与病态两种。了解它们的差异,然后在其中找到自由。

14.若紧抓愤怒与仇恨不放,心灵就会受苦。我们可以做出强力、明智,以及慈悲的回应,尔不心怀憎恨。

15.虚妄令人误解此世界,并忘记我们的真实生命。虚妄产生所有病态的心理。让自己从虚妄的束缚中解脱,以智慧之眼看待世界。

16.痛苦在所难免,但苦难则不然。苦难源于贪婪,放下执著即可不再受苦。

17.对内心的意念保持觉照。意念使我们创造未来的种子。

18.我们不断观想的事物改变我们的身体与意识。观想自由与慈悲心。

19.一再重复的念头形塑我们的世界。我们应出于慈悲心,以健康的念头来取代病态的想法。

20.我们能透过内在的训练发展专心的力量。专心开启人类的意识,让人进入疗愈与了悟的深广境界。

21.要得到真正的快乐,美德与正直不可或缺。谨慎地守护你的正直。

22.宽恕是必须且可能的。寻求宽恕与重新开始永不嫌迟。

23.在内与外,自与他之间乃是无二无别。照顾自己,便是在照顾世界;照顾世界,也就是在照顾自己。

24.我们在所有的两极当中寻求中道。安住在中道,而且无论身在何处皆得安乐。

25.放掉内心各种意见,让自己摆脱各式观点的束缚。对生命的奥秘敞开胸怀。

26.宁静的心灵产生爱。当爱遭遇困难,它转化为慈悲。当爱碰到快乐,它转化为喜悦。

CC BY-NC-ND 4.0 版权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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