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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理工(又三)

如果你很想一個人,總是想,那或許有一天,你就能遇見他。

我挺想修理工的,特別是冬天來臨的時候,看着鏡子中的自己,分外能發覺時間的流逝,這樣的自己,便會格外願意回憶。

也許人上了年紀就這樣,什麽都在增加,除了錢和愛。

當我在公園門口看到他的時候,還以為看錯了,但又定了定神,便知道確實是他。歲月改變的只有外貌,改變不了的,才是內心,而讓我願意再次遇見他的,不是外貌,只是內心。

可見到了他,卻不知道如何打招呼,就這麽站在他背後,看他將一團雲彩樣的白色絲縷,漸漸繞成一團讓孩子歡喜的棉花糖。他這是不做修理工了嗎?說來也是,我的屋子里,也很久都沒有什麽損壞了,是不是現在的產品,質量變得更好,還是那些日日在用卻越發陌生的電器,已經對我更加冷漠了呢?連一些些傷痛都不肯告訴我,所以我們都知道自己有了損壞,卻又都不再說出。

修理工的頭髮比上次見到的時候更白了,卻仍然黑白交雜,顯得蒼老,而不是一種時尚。原本胖乎乎的樣子,如今就瘦得太多,不知道是不是正職工作和兼職工作讓他忙不過來,但那揮之不去的眉宇愁色卻不見了。他越發專注,既專注手裏的工作,也專注着那些圍着他的孩子。

戴着的藍色套袖,很樸素,沒有任何裝飾,卻很乾淨,似乎洗過很多回,都露出棉布的本色。他的手上上下下,以肘和手腕為軸,將那細長的竹籤繞起來,機器的聲音清脆,有一種新機器的振奮,可那些內外的傷痕明明說出它也上了年紀。我笑起來,因為看到修理工也在笑,比我笑得更開心。

棉花糖是很有標誌性的,不是嗎?能夠在街上不受約束,去買來邊走邊吃的,總還是有着孩子式的運氣。無論是拘束也好,還是不喜歡吃糖,總之,有一些人是沒辦法再回到那個年紀了。

我就這麽看着他,等着他,覺得自己大概會做好準備,和他打個招呼,然後再走。

天空從明亮的藍色漸變到褪色的白,又慢慢映出金色的霞光,街道上的一切,都拉出長長的影子。修理工終於歇了下來,離開的遊客們,彼此說着什麽,一身疲憊,卻掩不住剛剛遊戲后的興奮。那些人影中,有一家子十來口,也有三三兩兩的朋友,還有兩大一小的標準配置,這時候公園里的音樂也在響着,是每日裏的送客曲目。

我不知道那叫什麽歌,是一些孩子和一個女人唱的,歌詞因為太遠而變得模糊,雖然曲子一點不像,但我還是在心底默默一個字一個字,念出那首歌:在那遙遠的地方……

修理工一點也沒發現我,只是看着遠處,那是人們走遠了的方向,每個人都離開了他,彷佛剛纔的歡愉,並不存在一樣。

我站起來,走近他,說:“你好嗎?你還好嗎?”

他並不驚訝,反而笑了起來,就像剛纔賣棉花糖那樣,卻沒有聲響。

我握住他的手,寬厚溫熱,他不需要辨認,就已經知道了我。我明白,雖然經過那麽久,可我們本不用那麽刻意設計,說什麽話,都是最好的。

“這些年,我也換了很多工作,有時候覺得很辛苦,有時候又覺得很有滋味,不管什麽,也都過去了。”他感嘆着,臉上帶着那麽多曾經經歷過的表情。

“我也是。”

“嗯。”修理工答應著,又開動了機器,“還剩一些材料,做一個吃吧。”

我說:“好啊。剛纔就覺得非常好吃。”

還是熟悉的樣子,熟悉的味道,一大團柔軟而甜蜜的潔白,真是讓人懷念的食物。

修理工沒有吃,只是和我說話,他講了這些年的故事,也有一些小小的悲哀。

“活着的,都不容易,修理的,不也一樣嗎?”

“對啊。”我點頭,並不是敷衍,因為我現在已經不再有那麽直白的理解了。即使是無知無覺的東西,當我和它們相處久了,也就知道了它們的脾氣。即使一條毛巾,也未必不會說話,雖然這很像那部電影的臺詞,可我知道,自己的感受是不同的。

“對不起,讓你聽我說了這麽多。”他終於講完了,而天也黑了,路燈亮起來,剛好找到我們之間。

“棉花糖很好吃,可以再相見嗎?”

“為什麽不呢?”修理工將收拾好的攤子裝上三輪車,說:“走吧,我可以捎你到車站。”

這時的天氣已經很冷了,但無論是他,還是我,都仍然可以忍受。

路兩旁還有的燈光,大多是公共的路燈,并沒有什麽私人的小店鋪開門。這是景區,當遊人們都離開后,便沒有太多當地人了。唯一能看到很大團的光亮,只是前面那座車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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