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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濘

在清代中期以後,出現了多部傳奇誌怪小說集,讀後讓人覺得,我們似乎在不算久遠之前,曾有過一個人神鬼狐混雜的時代。

其實不只是清代,回溯到西周時期,就已經有了各種驅鬼敬神的儀式,而夏代的巫和殷人重鬼,都是一種很明顯的文化表現了。但在西周重文的文化傳統中,殷人濃厚的宗教氣息,漸漸消退,雖然仍然有回潮,可終究不是一種文化主流了。這就像人殉一樣,不管有多少帝王還要做這樣殘忍的事情,但在歷史中,卻從不會肯定殺人娛己的行為。這纔是文明的跡象。文明並不是總會打敗野蠻,但文明的特殊性在於,無論征服者如何野蠻,最終仍會認同。這並不是在誇耀文明本身,而是要向你說明,文明的內核不在於對立,而在於大同。其根本性立足於它確立了這樣一個事實,我們都是人類,因此必然有着底層的共同點,也正因為我們都是人類,如果破繭抽絲,打破砂鍋問到底,最後仍然會發現人人平等,人人相同。這在司馬遷筆下有着鮮明體現,無論劉邦有多麽偉大光輝,他也是一個具備七情六慾的人。有仇恨惱怒,也有愛心寬容,有委曲求全,也有大風起兮,當他耍無賴的時候,真地心裏就不擔心太公他們,歷史并沒有去推測他的心理,但在後來劉邦像父親炫耀自己打下的家業,還有那讓戚姬楚舞的悲涼,讓人總要回想那些戰場上的無賴行徑,真是同一個人嗎?對於一種文明來說,首先就要承認人和人之間相通,所以文明的底綫也在於此。而那些打破文明底綫的行為,總是以醜化、異化另一部分人為先聲的。

清代中期這些鬼狐主題的小說,不再有那麽多宗教氣息,也不會是傳述怪異驚悚的載體,而且無論它的作者如何信誓旦旦,你仍然不會發現猶如干寶那樣的誠懇。鬼神妖怪,都是那麽人間百態,充滿了人的情感和道德,除了那些超越凡人的法術魔力,似乎與我們並無不同,在愛憎好惡上,同喜同悲。無論是紀昀那樣有意傳遞,還是袁枚那種逞才譏世,抑或是蒲松齡的嫵媚多姿,都讓人覺得,其實有它們的世界,也許會更好,而沒有神鬼的世界反而讓人覺得不寒而慄。

這也是另一位說法者的觀點,他相信修煉,也相信有不世出的高人,可以辟穀,可以長生,可以出世,可以成佛成祖。他願意隨手引用,然後告訴我們,這個世界到底該如何看待,而我們自己又該怎樣行事。

這是個有智慧的人,但還沒有出世,他一輩子如何如何,後人自有評說,僅從他自己來說,似乎已經有些明了,但到底明了什麽,我們實在不應去懸測。我寧肯相信,他看到的境界,真如他所信奉的那樣,不可思議。

讀多了這些志怪傳奇,並不覺得如何恐怖,反而像是受了不少教益,起碼做好事,不做惡事,就是種下了一顆種子。其實諸善奉行,眾惡莫做,一直都是文化內核里的東西,遠比那些唐裝餃子燈籠書法什麽的更有力量,也更具備人類文明的共通性。哪個文明會告訴你去做壞事呢,又有哪個文明一定讓你不做好事呢?

當我們翻開這些小說,體會到的並不是什麽愚昧,反而是看到了一種更高層次的文明。這並不是誇讚那個時代,恰恰相反,什麽時代在歌頌呼喚什麽,也就恰恰是缺乏什麽。但對於這種呼喚背後的價值,我們卻能明白,到底什麽樣的東西,才算是文明。

在上個世紀的戰爭間隙,曾有一些人希望建立一個共同的世界,於是他們打算從一種共同的語言開始——世界語。這個夢想,其實就是歐盟這種國家組織形式的藍圖,他們認為有了不同的國家,不同的語言,不同的文化,纔會有戰爭、殺戮、仇恨和敵對,因此他們希望能夠讓每個人成為同一個國家的國民,進而避免了因為領土、資源的大型戰爭。

當時的中國,有一部分接受了他,但很顯然,這種想法是美好的,但期望通過這種統一來去除戰爭的想法,仍然無法根本解決。即使這種重回巴別塔的烏托邦可以實現,只要仍然不能消除彼此,就仍然解決不了我們現在面臨的問題。

各大文明之間的底層是共通的,這就像所有宗教的教主,都是彼此理解的聖賢,而不是一定要強分高低。難道他們不都是在教導我們行善嗎?為什麽就一定要因為外在形式的差異,就要爭個你死我活?

如果這個世界也有鬼狐,那麽這個時代又何止寫出那幾本小說呢?

我們並不是要乞靈于鬼神,也不是托賴于宗教,而是我們內心該明白,沒有什麽比人更重要,也沒有什麽人是異類。愛吃辣椒的人,為什麽就不喜歡蛋糕?愛牛奶的人,怎麽就不能平等接受喝牛血?我們之間的不同,並不在於我是非人,而你是人。既然如此,那麽人殉、奴隸,這樣事物,就終將被歷史所一次次判決它們的非義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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