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游神 （8）

八 每个人笔下有自己的爱伦坡

夜游神在论坛的主ID是Nocturne，夜游神是昵称，都和夜晚有关，因为他热爱黑夜。

高中时，夜游神在学校图书馆偶尔看到了茨威格的《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以为是侦探推理小说，回家一翻，原来是爱情故事。于是，他小心翼翼地藏在身边，每晚上床后，才拿出来，蒙在被窝里，打开手电，如饥似渴地读。阅读这本书的经历让他感受到夜晚那种妙不可言的滋味，全然忘却白天的种种不开心，他说从此他爱上了漆黑的夜晚。

现在，白天于他而言是耻辱的象征，他是生活中的失败者，种种的不如意全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只有黑夜，可以让他逃避现实的丑陋和压力，黑夜是他的保护神，在黑夜里他战无不胜。夜晚是他脑细胞最活跃的时候，一到夜里，他像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有一天，他对自己说，为什么不把脑子里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写下来呢，也算废物利用。于是，每当夜晚来临，孤独的夜游神坐在电脑前，喝着酒，像疯子一样把他脑子里故事写出来，写作成了他排遣愁绪的方法之一。

在成为夜游神之前，他是好人小古，会说鬼故事的小古。从小古到夜游神，他在暗夜里写下了一篇篇鬼故事、悬疑、惊悚，略带情色，宛如一首首夜曲，成为论坛首屈一指的才子大作家。

小古/老夜很会写鬼故事，寥寥几笔，就让人背后发毛。比如，“大家有没有这样的经历？晚上睡觉前灌满满一杯水搁床边，后来忘喝就睡着了，第二天早晨醒来，睁开眼睛，发现杯子里已经空了。不信你试试。”

还有，“晚上刷完牙你注意一下牙刷放的方向，第二天早晨起来你又会发现不一样了。” 

好吧，再来个简单的：“外面有人挠门，你去开吗？”

太吓人了？“那么，夜晚你一个人在家时，卫生间传来水龙头的声音，你去关吗？”

 “我经常晚上散步，虽然四周万籁俱寂，街上偶尔也会遇见人，这时，我都是赶紧匆匆走过，嘴里哼着歌——”

他会在你神经高度紧张时，突然来上这么一出，让你笑场：“我哼的是：我们是害虫，我们是害虫……”

初期，他以小古的名义写了许多鬼故事，女人、浴室、镜子、月亮是他故事的主要元素。深夜路边，偶遇身段苗条、长发披肩的《红衣女人》正面对高墙哭泣；夜晚，他的公寓《对面窗口的少妇》身穿白色连衣裙，面无表情，手拿一把红色梳子在梳头；单身独居的他在洗澡时觉得有人在敲浴室的门，接着门轻轻地被推开，隔着浴帘，他看到一个黑影，他闭上了眼睛，啊——《浴室惊魂》；还有身穿白色睡衣，怀抱婴儿的少妇，背对他席地而坐，黑色长发直垂到地上，手握着红色电话听筒的《午夜凶铃》；还有窗外来客，女人长长的指甲挠着窗户玻璃，“我要进来，让我进来”之《阳台》……他的作品中总少不了一个女人，黑发长而直，白衣或红裙，出没于月下、镜中、浴室里。夜游神早期作品篇幅不长，但是他很好地把握住故事节奏，嘎然而止，收得恰到好处。景色描写特别出色，极好地营造出神秘、可怖的气氛。

中期时除了一贯的鬼怪悬疑类的《地铁故障》、《我与少妇一夜情的痛苦经历》及《You Raise Me Up》外，他拓宽题材，《老夜的一段情缘》不再写鬼故事，而有穿越之风，《房东》及《房东续集》熔情色、惊悚、移民生活于一炉；还有借用论坛网友老农、小小鸟、青山、呼啦啦、探长、小胖子写的《幸福家庭ABC》，时空转换运用自如简直可以媲美门罗，此外还有许多优秀的故事，如《驿动的心》、《圣诞铃》等黑色幽默作品，这时的夜游神已经突破鬼故事，随心所欲地写他想写的东西，作品篇幅也越来越长，另外，名闻论坛的老夜体也是在这个时期形成。

进入2016年后，夜游神的技巧日臻成熟，《破碎的脸》、《冥想课》、《倩照案之纪实》、《鹦鹉》等作品承袭早期作品的哥特色彩，从中能看到爱伦·坡的身影，作品完成度非常高，他的最爱《鹦鹉》可算是他的代表作。此外，他还创作了《强制福利》、《午夜凶铃》和《叶哥正传》等工场系列，描写移民的工作、生活、情感，其中最精彩的当属《叶哥正传》，嘎然而止的开放式结尾给大家无限想象空间，深得短篇小说之精妙，说明他已从早期的浪漫主义实现了向现实主义的转型，此时他的技巧娴熟，《李靖让我爬楼梯》一文信手拈来却寓意深刻，颇可咀嚼玩味一番。

夜游神熟读水浒、三国，可《红楼梦》翻一页就会睡着，金庸的成人童话世界他怎么也不得其门而入。他喜欢18、19世纪的英国旧小说，认为英国文学虽然文字平淡、冗长，但情节严谨、逻辑性强，跟中国文学相比，一个是scotch，一个是二锅头。他爱读旧约，因为像读历史小说，读新约却像读毛主席语录。他喜欢读哥特类的怪异小说，最爱爱伦·坡，他说“爱伦坡写的短文，其实都是诗”，他的小说里到处是爱伦坡的影子，他说：“我能不能说每个人笔下有自己的爱伦坡？”

不容置疑，老夜的文学功底深厚，三推老农曾目睹他半夜三更给远在国内的女生翻译诗文，据说贴了一溜，老农大夸夜游神文字的功底了不起。可惜后来给删了，我不曾瞻仰得见，殊为憾事。作为同好，笔者认为他对爱伦坡的评价简直太棒，当然，他对鲁迅的诋毁，我持保留态度，而他读不进红楼金庸，我深深为之惋惜。

除了老夜体无厘头段子和鬼故事悬疑小说之外，夜游神确实写了许多浪漫文字来倾诉他对初恋女友的思念、渴慕，初恋已不单单是一种情结，简直成了他的心病，初恋女友在他心中已幻化成可望而不可得的女神，他的文字就是他的表白，寒枝伴倩影，冷月映冬雪，深情、迷茫、无助。一个浪漫而痴情的老男人。

鲁迅先生说：“人感到寂寞时，会创作；一感到干净时，即无创作，他已经一无所爱。”夜游神说，越是缺什么越就写什么；人在烦恼的时候，会不断地写东西，灌水；自己的文字都是对自己灰暗内心的无情讽刺，是自嘲，甚至是自虐。现在很久没有见到夜游神的作品了，希望他是到达了大先生说的那种内心干净的境界，但我不希望他一无所爱，我希望他不但有所爱，还有很多爱，妻子、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