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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读书与写字不可辜负

荡木正传(4)

(编辑过)

第三章 名士尚清淡


荡木推崇魏晋风度,一直认为中国文化中最精髓、最有价值的东西,就是魏晋风度。他欣赏魏晋名士的狂狷,更以魏晋名士自况。名士们饮酒、服药,荡木每天喝四五杯咖啡,三天一瓶红酒,两个星期一瓶威士忌,但他像魏晋名士之处在于:他也爱清淡。荡木从红色中国的深山老林走到万里之外的西方都市,从农村知青到美国博士再到加拿大IT公司高级白领,他的学历、阅历让他有清谈的资格,亦有清谈的足够谈资,而二十一世纪的互联网简直为名士清淡提供了绝佳的场所,他在论坛上,博古论今,中西结合,引经据典,音乐、电影、名车、美酒、人生哲学、女人情爱,无所不谈,着实吸引了一批听众。

网友问他,到底什么是魏晋风度?

他慨然而谈: “那为一杯酒放弃身后名的率真,闻美人殁而往吊之的坦荡,裸形体而法自然的放浪,一任狂澜既倒宠辱不惊的淡定,是处不拘小节的自然,处世维艰幽默对之的旷达。这一切的至情至性无不让我深深震撼和景仰。这就是魏晋风度。”

在他的眼里,清谈是“清”谈,也是 “轻” 谈和“亲”谈。“清”乃清寡,“轻”乃轻飘,“亲”乃私人,“清”谈无关得失,无关利害,因不以 “食肉縻”为生,所以可以姿情放肆而不负责任;“轻”谈并不承担起家国命运,无须严肃对待,“亲”谈并非以官方身份在大庭广众面前讲演,而是私下里闲聊,可以任思绪天马行空无所顾忌,如同酒酣耳热之际的信口开河,绝无贻笑大方之忧。

虽然他念的是比较文学,却爱上了哲学。西方哲学几千年的演变,到了叔本华、尼采才开一代风气,对个体至高无上价值的推崇、对人生短暂无常的形而上认识、对欲望感性的审美张扬等等,无不洋溢着魏晋风度。他尤其欣赏尼采,他觉得西方名人中,最具魏晋名士风范的就属尼采。他说读尼采的文字时闻到了陶潜的菊花香;从宿醉不醒的阮籍身上,看到了尼采笔下金发碧眼的超人形象。他激动地问,“还有什么人生态度能比酒神精神更诗意化?还有什么哲学反省比日神精神更具理性?两千年之后,尼采的诗化哲学便是对魏晋名士诗意化人生迟来的注解。”

他说在自己的导师身上看到魏晋风度。这位博导教授非藤校出身,但是在一大帮藤校出身的教授中鹤立鸡群,著作等身,他上课从来不带讲稿和笔记,从柏拉图到黑格尔到尼采到德勒兹和瓜塔里,随手拈来,侃侃而谈,回答学生的问题,引用先人前辈的成果时,可以把出处精确到哪部著作哪一章节;他讲尼采,清晰透彻,不露山水而又气势磅礴,荡木在台下叹为听止。这位导师对学生既犀利又平等,他当系主任时,淘汰掉好几个研究生。期末,学生给老师做评估时,他在讲台上对大家说:“say whatever you want. You are not going to hurt me and you are not going to make me go any further。”众人皆笑。这位导师当时才四十来岁,但已经是名校终身教授,的确没有更高处可走,只能挑战自我。而且导师并非是个只会钻研学问的nerd,他喜欢爵士乐,还弹得一手好钢琴。荡木对他真是五体投拜,心悦诚服,觉得当代的名士就应该是导师这样的人物。

关于魏晋名士风度的这番言论引来大家热情的讨论,线性同学愤愤地说,“你们这些文人痴迷茫然乱传误导!魏晋时期战乱多灾,那些名士胸无大志,独立特行,我行我素,喝酒纵歌,不问世事。那来的风度?活该被司马家族杀鸡骇猴!”

荡木以深厚的内力将这股气流化为无形,“所以刀剑与笙歌永远并存于人类社会。巴菲特和索罗斯可以一起听歌剧,听完了再接着把对方往死里整。 ”

老农有点跟不上,叹气道,“太难跟你们喝到一壶了……”

线性同学嘿嘿两声,“俺们比较功利,实际些……不浪漫。 ” 

也有好学的女网友,被荡木的博学迷倒,积极参与讨论,沉默女士说,“他们像不像如今国内的‘公知’?这些东西在文人惺惺相惜的圈圈或传统里,还是很有魅力的;但出了那个圈子,直面血淋林的现实,其魅力如何就众说纷纭了。中国的文化传统很灵活:出世可以治国平天下;避世可以逍遥谈风骨……”

荡木还是露出了他的里子,“ 风骨者,风是潇洒,骨是自立。骨为本,风为形。所以要有钱,无本钱则无硬骨头。”

热月说,“你有钱有尼采,天下你最硬。”

荡木不以为侮,他一本正经地说,要想诗意地栖居,做精神贵族一定得有物质基础,他并不讳言对金钱的追逐与热爱,没有金钱,如何能过他的名士生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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