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游神 （3）

三 所谓的EX只是一种尘世间的虚幻

在一次舞会上，夜游神看见了一个陌生女孩，可爱的娃娃脸，合体的白色连衣裙，一头浓密的长发，虽然个子不高，但身材匀称丰满，富有朝气。夜游神那时还是个呆头呆脑的嫩小伙，遇上自己喜欢的姑娘，紧张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呆呆地看着别的男生跟她搭讪说话邀她跳舞，自己干着急。后来，总算找了个机会假装随意地跟她聊了几句，却发现她压根没有注意到他。

当天夜里，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这样折腾到凌晨2、3点，朦胧中他竟梦到与舞会上的白衣女孩约会，依稀间两人深情相拥……

又一个秋夜，月明星稀，凉风习习，夜游神身穿灰布夹克外套，黑长裤，足蹬一双棕色皮鞋；女孩梳着马尾辫，穿着藏青色羊毛衫和草绿色中长裙，脚上一双白色中跟皮鞋。他们走了很久，走了很远，一直来到黄浦江边，又在那儿站了好久，两人都没有说话，女孩眼望江水，表情温柔，含情脉脉。夜游神经过一阵激烈的思想斗争后，终于鼓足勇气把手轻轻地搭在了她的肩上，在她耳边柔柔地问了一句：“冷吗？” 她回头看了他一眼，依然不言语，过了一会儿，她慢慢解开头绳，长发披散下来，任江风吹得凌乱拂过脸颊，随后她转过脸，望着江面，夜游神把她搂在怀里，紧紧的。

这是夜游神一辈子也不会忘怀的一刻，他美梦成真，女孩真的成了他的女朋友。接下来是他感情世界里最轰轰烈烈的一段日子，他们相恋了。那一年，夜游神22岁，女孩21岁。

夜游神后来说，他喜欢看女人穿蓝色、绿色衣物，最怕穿白衣的女人，不知是否与这段初恋有关。

第三个难以忘怀的一刻也同样发生在深秋，夜游神已经有数周没有见到女孩了，找不到她的人，找到了也是各种拒绝推脱，不愿见面。那一天她却主动约他见面。当晚月黑风高，夜游神早有不祥的预感，果然，结局是残酷的，女孩告诉他，她已经做出了选择，决定了归属：选择了另一个在事业上给了她不少帮助的成功男人。

夜游神输了，输得很惨。失恋的夜游神难过伤心之外，还憋着一口气，女孩嫌他穷，他偏要穷大方一把，一赌气，花三个月的工资买了一个小挂件送给初恋女友。网友们听说这故事后都说，小夜为了分手攒三个月工资给前女友一个念想，是真汉子，杠杠的！

“呵呵，我当时气糊涂了，对数字已没什么感觉。现在回过头想想，当年3个月工资能值几个钱，让她感动一辈子，赚了！”多年后的老夜仍是真汉子。

夜游神想起那位老师/医生的教导，不由得摇头苦笑，自己永远也忘不掉那幅画，所以永远也得不到那幅画，越渴望越痛苦，看来弱智就是弱智啊。

失恋让他断了挂牵没了留恋，他下定决心出国。就在老夜拿到签证，准备出国的前夕，已经分手的初恋女友约他傍晚在静安公园门口见面，正好他也想在走之前跟她道别。谁知一见面，女孩从包里拿出2袋巧克力喜糖，通知他，她结婚了！夜游神惊得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更没想起应该说几句祝福的场面话。女孩把喜糖硬塞在他手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老夜一赌气，随手把糖丢进了路边垃圾箱。

他对各位听故事的网友说，“10多年后，我第一次回国，便迫不及待地赶到静安公园，发现那个垃圾桶还在。我弯下腰，捋起袖子，伸手在里面掏呀掏，我终于掏到了！那2袋巧克力糖完好无损地在那里。我喜出忘外，赶紧揣在怀里，带回了加拿大。”

大家听得一愣一愣之际，他问：“一直没舍得吃，又放了10年，你们想吃一个吗？”

出国后两人偶有联系，虽然彼此留着对方的电话号码，却从未通话。在一封信中，夜游神向她透露了一点自己留学中的艰难，一周只花十块钱的伙食费啦，有时一天只吃一个面包对付了事（当时一个面包的价格是7毛钱）啦；到了假期不得不外出找工啦，有时坐着长途车跑到别的城镇打工，只为了一小时6、7块钱的工钱。善良的女孩马上回信，说愿意在经济上帮他一把。当然，夜游神没有再回信。

十三年前的一天，前女友破天荒主动打越洋长途电话过来，说心里很烦，想跟夜游神聊聊。从她的语气中，老夜直觉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可她自始至终没提，而老夜当时忙于学业和生计，并没有过多追问。那次通话后她再也没有音讯，又过了一段时间， 他才从其他朋友处得知她发生了婚变。这一回，夜游神真的伤了心，他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不能在电话里直接告诉他？他已想不起当时两人在电话聊了些什么，到底是什么让她开不了口，他这辈子最爱的是她，他追得她好苦，她难道就不能迁就一次，在电话里亲口告诉他？夜游神没有再打电话去向她确认，心里隐隐觉得自己又错过了一次机会。

从此他多次感叹，“我在年轻的时候曾对一位漂亮的女孩死乞白咧达数年之久，未果，怏怏而回，时间、精力、金钱付之东流。 ” 然而，十多年来，夜游神还是忘不了放不下，“今天是我初恋女友的生日，虽然为了她我耽误了自己最好的年华，以致碌碌无为成为一个完全的loser，但还是发贴祝福她一下。”

“OMG！突然意识到，初恋女友的孩子都快大学毕业了，会不会也跑多伦多来留学？或许她们俩人都已在这里？或许也在论坛上注册，正披着马甲潜水？这些我都不得而知，只记得我最后一次跟她见面是20年前的事。如果她正披着马甲潜水，会不会跟我联系？她应该知道我这个ID是谁。”

夜深人静、孤独难耐之时，他也曾想给初恋打电话，想回国去见她，想问问她自己是否还有希望，可是理智总是战胜情感，他一遍遍告诫自己：“只有像我这样的loser才会留恋初恋。”他质问自己：“中年人找小姐是罪过，包小三是罪过，可是跟初恋女友见面难道就不是吗？ ” 他给自己洗脑：“我认为自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EX，所谓的EX只是一种尘世间的虚幻，而且极其短暂，人生真是苦海无边！”

“我已经40多岁了，我发现到目前为止，我的人生所做的大部分决定都是非常错误的，这些错误是不可避免的，现在也难以阻止，比如说，我爱上了一个错误的女孩，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如果我有机会从年轻的时候开始，重新审视我的人生，告诉自己去做那些我最不愿意做的事情，我的人生就会好很多。”

有人问：“‘错误的’女孩？”

老夜说，“她当时看起来很普通，但却迷住了我，可事实是……直到我们相爱时才我发现真相，这对我来说是毁灭性的，我们的这段情持续了好几年，最后以‘第二个真相’结束，而这第二个真相对我的打击更大。”

男人的初恋情结是个非常可怕的怪物。

在苦海里载沉载浮、几近崩溃的夜游神，游荡在论坛里，最初常在情爱悠悠版块里出没，他不为情，不为色，不为利，只为了逃避，为了解脱，为了一点一点耗掉无意义的岁月。